《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35、第 35 章

　　细雨缠绵了整整一日，直到入夜仍未停歇。魔宫笼罩在湿冷的雾气与淅沥的雨声中，连一贯森严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都仿佛被这无尽的雨水吸纳、消融，显得比平日更加沉寂。

　　云念念坐在窗边，没有点灯。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唯有雨水敲击屋檐和石阶的声响，单调而持续地传入耳中。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裂纹遍布、却依旧温热的玉牌，心神却系于窗外那片雨幕，以及雨幕之下，那方或许已经传递出信息的墨池。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回应，或者，等待一场因她冒险举动而可能引来的风暴。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逝，每一滴雨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敲打在心头，带来一种焦灼的寂静。

　　怀中的玉牌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温热，显示着另一端的存在依旧沉寂，并未察觉她白日里的僭越之举。这让她稍稍安心，却又更加忐忑——苏清月，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信息？看到了，又会作何反应？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窗外的雨声中，忽然夹杂进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与雨声韵律截然不同的声响。

　　是墨竹！

　　那沙沙声极其微弱，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云念念立刻就辨认了出来！那不是被风雨吹打自然发出的声音，而是带着某种刻意引导的节奏！

　　她立刻集中精神，中级洞察术运转到极致，仔细分辨着那隐藏在雨声中的“竹音”。

　　那节奏很奇特，并非她熟悉的安魂曲调，也不是简单的应和。它更像是一种……密码？或者说，一种简化了的、用长短不一的沙沙声组成的信号！

　　长音，短音，停顿……组合起来，反复传递着同一个简单的讯息！

　　云念念凝神倾听了片刻，心脏猛地一跳！

　　那竹音传递的意思，赫然是——“知，勿动，待查。”

　　是苏清月！她看到了！并且理解了她的暗号！她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她！“知”表示收到了信息，“勿动”是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待查”则是告诉她，她会去调查那个佝偻仆役的身份！

　　她真的做到了！通过这奇妙的墨池与墨竹的联系，她们完成了一次跨越封锁的、无声的交流！

　　一股巨大的 relief 和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云念念心头，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这座冰冷的魔宫里，至少还有一个潜在的盟友！

　　她强压下激动，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回应，只是将手指轻轻搭在窗棂上，感受着那持续传来的、带着警示与安抚意味的“竹音”，心中充满了感激。

　　苏清月让她“勿动”、“待查”，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她如今力量微薄，活动范围有限，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地。将调查的事情交给显然更有资源和能力的苏清月，是最佳选择。

　　那么，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同时，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不给苏清月添乱，也不让谢无妄察觉异常。

　　接下来的几天，云念念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安分”。她每日的活动范围依旧限定在百丈之内，但更多地是待在静心阁内，照料“紫幽冥兰”，翻阅书籍，练习那微末的御物术和治愈术。她的“每日骚话”也更加平淡琐碎，绝口不提任何可能与外界、与阴谋相关的话题。

　　她就像一个真正被圈养起来、逐渐适应了这种囚禁生活的金丝雀，安静，顺从，甚至显得有些……麻木。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份看似麻木的平静之下，她的心神时刻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她通过“紫幽冥兰”和玉牌，小心翼翼地感知着谢无妄的状态，同时也留意着静心阁内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谢无妄似乎依旧沉浸在他自身的麻烦之中。玉牌传来的气息时稳时躁，显示着他的心魔并未完全平息。他再也没有开启过那扇石门，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通过那些无声的物资供给和偶尔的墨竹回应，证明着他的存在。

　　而静心阁外，那片百丈方圆，在苏清月传来回应后，似乎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那丝恶意窥探没有再出现，连巡逻侍卫的气息都仿佛规律了许多。

　　但这平静，反而让云念念更加不安。她知道，这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苏清月正在暗中调查，而对方，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正在蛰伏，或者……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平静期，尽可能地提升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对阿芜记忆碎片的梳理上。她避开了那些痛苦的核心，专注于那些关于神魂修养、基础阵法原理（尤其是防护和隐匿类）、以及一些低阶但实用的辅助法术的片段。这些知识零碎而古老，很多与她现有的认知体系并不完全吻合，但她如同海绵吸水般，努力理解、记忆、尝试。

　　【基础御物术】在她日复一日的练习下，终于有了一丝微小的进步，现在她能够比较稳定地让一张轻薄的纸片悬浮片刻，或者让毛笔在纸上写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这进步看似可笑，却让她看到了熟能生巧的可能。

　　【初级治愈术】也被她用来温养自身因为那次墨池追溯而略有损耗的神魂，效果虽然缓慢，但确实在恢复。

　　生存点依旧停留在70，她暂时没有动用。她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需要兑换关键技能或物品的时机。

　　这天夜里，云念念正在打坐调息，忽然通过“紫幽冥兰”，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焦急意味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谢无妄，而是来自……窗外墨竹林的方向！

　　紧接着，那熟悉的、带着警示节奏的“竹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短暂！

　　云念念心中一凛，立刻凝神倾听。

　　这次的竹音信号更加复杂，传递的信息也更多：“目标锁定，膳房杂役陈九，赵氏余孽，今夜子时，假山交换情报，恐对‘兰’不利。”

　　信息量巨大！

　　苏清月不仅查到了那个人——膳房杂役陈九，是赵长老的余孽！而且探听到他们今夜子时要在假山交换情报，并且，他们的目标可能指向了“兰”——是指她窗台这株“紫幽冥兰”？还是……地底那个与阿芜相关的存在？或者，兼而有之？

　　无论如何，这都证实了对方的行动就在眼前！而且目标明确！

　　子时！距离现在不到一个时辰！

　　云念念的心脏骤然收紧。她该怎么办？苏清月传递这个消息给她，是希望她做什么？还是仅仅只是警告？

　　“勿动”，苏清月之前明确警告过她。以她现在的实力，贸然介入无疑是送死。

　　但什么都不做吗？眼睁睁看着对方交换情报，筹划着对“兰”（无论指的是哪个）不利的行动？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告诉谢无妄？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如何解释消息来源？苏清月的存在绝不能暴露！而且，谢无妄此刻状态不明，万一他再次失控，或者处理不当打草惊蛇……

　　一个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又被她一一否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寂静的夜，也敲打在她焦灼的心上。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台那株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紫光的“紫幽冥兰”上。

　　一个极其冒险、却或许是唯一能两全的办法，在她脑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走到“紫幽冥兰”旁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冰凉的叶片上。她没有传递安抚或共鸣，而是集中起全部的心神，将刚才从竹音中获取的信息——“膳房杂役陈九，赵氏余孽，子时假山”，以及那份“恐对‘兰’不利”的强烈担忧，化作一股清晰而急迫的意念，混合着自身那与阿芜同源的魂魄波动，毫不保留地、通过这株与谢无妄心神隐隐相连的植物，传递了过去！

　　她在赌！赌这株“紫幽冥兰”作为他与阿芜执念连接点之一的特殊性，赌他即使沉浸在自身心魔中，也能接收到这份直接指向阿芜相关存在的、急迫的危机讯号！

　　这是一种绕过语言解释、直接触动他本能守护意念的方式！

　　意念传递出去的瞬间，云念念感觉自己的神魂之力几乎被抽空，一阵眩晕袭来。而那株“紫幽冥兰”猛地剧烈颤抖起来，紫光大盛，叶片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仿佛哀鸣般的簌簌声！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玉牌，那原本稳定的温热，骤然变得滚烫！甚至比上次他失控时还要灼热！玉牌上的裂纹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光！

　　有效了！他接收到了！

　　云念念紧紧握着滚烫的玉牌，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

　　一息，两息……

　　静心阁内死寂无声，连屋檐的滴水声都仿佛消失了。

　　然后，云念念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暴戾、却无比精准锁定目标的恐怖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以静心阁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瞬间笼罩了整个魔宫！

　　那神念带着滔天的杀意和一种被触犯逆鳞的震怒，精准地扫过膳房区域，扫过那片假山，如同最精密的风暴，搜寻着那个名为“陈九”的蝼蚁！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混乱的魔气爆发。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的冰冷与死寂，在魔宫的夜色中弥漫开来。

　　云念念知道，他出手了。

　　以他独有的、冷酷而高效的方式。

　　她瘫坐在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她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个叫陈九的杂役，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接应者，他们的命运，在谢无妄神念扫过的瞬间，就已经注定。

　　她利用了他对阿芜的执念，兵行险着，解决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这无关对错，只为生存。

　　只是，经此一事，她与谢无妄之间，那根因“紫幽冥兰”而连接的无形丝线，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了。

　　窗台上，“紫幽冥兰”的紫光渐渐平息，恢复了宁静，只是叶片边缘，似乎蜷缩了一丝，仿佛也感到了疲惫。

　　玉牌的滚烫，缓缓退去，重新变得温热。

　　魔宫的夜，重归沉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