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24、心铃回响·暗室微光

　　谢无妄的背影在幽蓝与淡紫的光晕中静止了许久，久到云念念几乎以为他化作了一尊冰冷的石雕，与这幽冥涧底万古的死寂融为一体。
　　她那句“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在您身边”的话语，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便沉入了那无边的墨色之中，没有得到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然而，云念念并未感到失落。她中级洞察术带来的敏锐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周身气息那极其微妙的变化。那冰封的、拒人千里的寒意，似乎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以及……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经历了与仙盟、与内鬼的激战，更是心神上因同心铃的出现而掀起的、压抑了百年的惊涛骇浪。
　　最终，谢无妄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云念念身上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淡漠，只是那冰层之下，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难辨的东西。
　　“跟上。”
　　他吐出两个简单的字，便率先踏上了返回的石阶。
　　云念念连忙应了声“是”，快步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或许是因为那紧绷的危机暂时解除。谢无妄走得不快，白色的衣袂在昏暗的光线下拂过湿滑的石阶，却没有沾染丝毫污渍。云念念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难掩一丝孤寂的背影，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同心铃那粗糙冰冷的触感，以及他指尖划过掌心的微凉。
　　一路无话。只有两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石阶上回荡。
　　当重新踏出那道结界，回到魔宫相对“正常”的廊道时，云念念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魔宫内依旧残留着战斗后的痕迹——破损的墙壁、焦黑的地面、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但秩序已然恢复，黑影侍卫沉默地穿梭其间，进行着修缮和清理工作。
　　看到谢无妄出现，所有侍卫都停下动作，躬身行礼，姿态敬畏而恭谨。他们的目光在扫过跟在谢无妄身后的云念念时，都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探究。
　　谢无妄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朝着主殿方向走去。云念念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针尖般落在自己背上。
　　他没有带她回那个偏僻的小屋，也没有再去主殿偏厅，而是绕过了主殿，来到了位于魔宫深处、一处更为幽静，也明显守卫更加森严的殿宇前。这座殿宇外观古朴，不像主殿那般宏伟霸气，反而透着一股清冷雅致的气息，周围种着些耐寒的墨竹，在魔域灰暗的天光下摇曳生姿。
　　“以后，你住这里。”谢无妄在殿门前停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没有本尊允许，不得随意离开此殿范围。”
　　云念念抬头看了一眼这座明显规格高出她之前小屋无数倍的殿宇，心中愕然。这算是……升级了住宿条件？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高级的软禁？
　　“是，尊上。”她压下心中疑虑，恭敬应下。
　　谢无妄推开沉重的殿门，里面并非她想象中金碧辉煌的魔尊寝宫，而是一处布置得极为简洁，甚至有些空旷的居所。桌椅床榻皆是上好的黑檀木所制，线条冷硬，没有多余的装饰，唯有窗边设了一张软榻，榻上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兽皮制成的软垫，看起来是唯一柔软些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谢无妄身上同源的、极淡的冷冽清香。
　　“此处名为‘静心阁’。”谢无妄走入殿内，目光扫过空旷的四周，最后落在云念念身上，“此地禁制，可隔绝外界窥探，亦可……温养神魂。”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让云念念心中猛地一跳。
　　温养神魂？他果然知道这具身体（或者说魂魄）的特殊！安排她住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更好地观察？
　　“多谢尊上。”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思绪。
　　谢无妄没再说什么，走到窗边的软榻旁，随手拿起榻上放着的一卷书册，竟是坐了下来，垂眸看了起来，仿佛当云念念不存在一般。
　　云念念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这就……住下了？然后呢？她该干嘛？
　　【叮——每日任务刷新：请对目标人物说一句暖心话。任务剩余时间：11时辰59分。】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云念念看了一眼坐在窗边、侧颜冷峻仿佛沉浸书中的谢无妄，又感受了一下怀中玉牌那稳定的温热，心中微动。
　　今日经历了太多，同心铃的出现，幽冥涧的孤寂，以及他此刻看似平静下的暗流汹涌……那些浮于表面的尬夸似乎已经不合时宜。
　　她想了想，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有大声说话，只是走到离软榻不远不近的地方，学着他在幽冥涧底那般，将心神沉静下来，尝试着将一缕带着关切与安宁静谧意味的意念，混合着一丝微弱的灵韵，透过玉牌传递过去——
　　“尊上，这里……很安静，让人心安。”
　　她没有提及他，只描述了环境，但那份“心安”的意味，却是对着他说的。
　　意念传递出去的瞬间，她看到谢无妄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肢体语言表示他收到了。
　　但云念念怀中的玉牌，却清晰地、温暖地搏动了一下，如同一声沉稳的心跳。
　　他听到了。
　　而且，默认了这种无需言语的、心念层面的交流方式。
　　云念念心中一定，不再打扰他，自顾自地开始熟悉这个新的“牢笼”。她走到内室，那里有一张宽大的床榻，铺着同样质地的柔软兽皮。窗边有一张书案，文房四宝俱全，却都透着冷硬的气息，显然久未使用。整个静心阁都弥漫着谢无妄的味道，清冷，孤高，不容侵犯。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庭院中的墨竹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更远处是魔宫层叠的殿宇和永恒灰蒙的天空。这里视野极好，却也与世隔绝。
　　她摸了摸怀中那个装着花瓣和布料的布包，又想起那个被谢无妄收走的同心铃。
　　同心铃能窥心音……虽然风险巨大，但或许，是她了解谢无妄内心、也是验证自身身份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只是，该如何使用？谢无妄显然不会轻易再让她触碰。
　　就在她凝神思索时，外间传来了谢无妄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过来。”
　　云念念一愣，连忙收敛心神，快步走了出去。
　　谢无妄已经放下了书卷，正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脖颈和手腕之前被扼过、拉过的地方（虽然痕迹早已消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手伸出来。”
　　云念念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出了右手。
　　谢无妄指尖一弹，一道微不可见的黑芒没入她的手腕。云念念只觉得腕间一凉，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绕了一下，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一道护身禁制。”谢无妄语气平淡，“可挡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若遇危险，心念一动即可激发。”
　　云念念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抬头看向谢无妄。护身禁制？还是能挡元婴一击的？他……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多……多谢尊上！”这惊喜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语无伦次。
　　谢无妄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感谢，目光转向窗外，淡淡道：“仙盟虽退，暗流未止。赵长老虽伏诛，其党羽未尽。你魂魄特殊，日后……谨慎些。”
　　他这是在……解释？还是提醒？
　　云念念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再次涌现。这个疯批魔头，似乎正在用他别扭的方式，一点点地展露出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的一面。
　　“是，奴婢明白。”她轻声应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试探，“奴婢会……努力提升自己，不给尊上添麻烦。”
　　谢无妄闻言，转过头，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那里面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情绪，快得让她抓不住。
　　“你安分待着，便是最好。”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书卷，不再看她。
　　云念念：“……”好吧，还是那个口嫌体正直的魔尊。
　　她摸了摸手腕上那无形的禁制，又看了看窗外摇曳的墨竹，心中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虽然前途依旧未卜，危机四伏，但此刻，在这间充斥着谢无妄气息的静心阁内，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仿佛狂风暴雨中，终于找到了一处虽然冰冷、却足够坚固的避风港。
　　她走到离软榻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也拿起一本不知名的杂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夕阳（魔域的夕阳总是显得格外苍白）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者清冷孤高，如雪岭寒松。
　　一者安静蛰伏，如幽谷微兰。
　　看似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任务时间即将截止时，云念念放下书卷，没有再用意念传递，而是如同寻常闲聊般，对着窗边那个似乎专注于书卷的身影，轻声说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尊上，这里的夕阳，看着也比外面温暖些。”
　　谢无妄翻动书页的手指，再次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应。
　　但云念念看到，他那总是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似乎几不可查地、放松地柔和了一瞬的线条。
　　静心阁内，时光静默流淌。
　　心铃虽已收起，其回响，却仿佛仍在这微光浮动的暗室中，轻轻荡漾。
　　冰层之下的暗流，似乎正循着那回响的余韵，悄然改变着奔涌的方向。
　　【叮——检测到宿主对目标人物说出暖心话（环境共鸣类），每日任务完成！奖励：存活时间+24小时！】
　　【目标好感度：微小提升。当前所处环境“静心阁”对宿主精神共鸣有增益效果。】
　　感化之路，于无声处，又见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