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15、铃铛花的回响

　　“你果然在这里。”
　　谢无妄的声音自洞口上方传来，冰冷如常，听不出喜怒，却让石室内的云念念瞬间血液倒流，僵在原地。
　　他来了！而且听这话气，似乎早就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甚至……预料到她会找到这里？
　　云念念手中还捏着那朵干枯的铃铛花，指尖冰凉。她缓缓转过身，仰头望向洞口。
　　谢无妄站在那里，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唯有那身白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周身散发着的无形威压让狭小的石室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没有立刻下来，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她手中的铃铛花，扫过石桌上那块淡绯色的布料，最终定格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警告！目标情绪不明，危险等级：高！宿主处于封闭环境，逃生概率极低！】系统警报尖锐地响起。
　　云念念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下意识地想将铃铛花藏起来，却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欲盖弥彰。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私自闯入禁地，窥探他深藏的秘密，任何一条都够她死无数次。
　　“我……”她的声音干涩发紧，“我不小心……触动了机关……”
　　谢无妄没有回应。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鬼魅般轻飘飘地落下，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石室中，与云念念仅隔一张石桌的距离。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松针与极淡花香的氣息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压迫感骤增。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朵铃铛花上，眸色深沉如夜，仿佛有旋涡在其中搅动。他没有质问，没有动怒，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恐惧。
　　云念念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紧紧攥着那朵花，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那片绯色花海和那个模糊的淡绯色身影……这一次，那身影似乎清晰了一瞬，她仿佛听到风中传来隐约的、清脆的铃铛声响……
　　“铃音……”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极轻，如同梦呓。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谢无妄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
　　那冰封的平静被打破，一股极其骇人的戾气与痛苦交织的波动，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石室内的尘埃无风自动，桌上的皮革卷轴微微震颤！
　　云念念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却也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面无人色！
　　完了！她竟然说出了这两个字！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谢无妄猛地抬眸看向她，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而是翻涌着赤红与墨黑交织的疯狂，仿佛地狱业火在燃烧！他一步跨过石桌，瞬间逼近，一只手如铁钳般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并未用力，但那冰冷的触感和随时可以夺走她生命的威胁，让云念念彻底僵住。
　　“你、究、竟、是、谁？”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谁派你来的？！”
　　窒息感并非来自物理的压迫，而是那纯粹的精神威压和杀意。云念念毫不怀疑，只要他指尖微动，自己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我……我不知道……”泪水因恐惧和生理不适而涌上眼眶，她艰难地喘息着，拼命摇头，“我只是……看到了……想起来……”
　　“想起来？”谢无妄的手指收紧了一分，眸中的疯狂更甚，“你想起了什么？！”
　　“花……绯色的花海……铃、铃铛的声音……还有……一个穿着……淡绯色衣服的人……”云念念断断续续，凭着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和直觉，绝望地挣扎，“看不清……我不知道是谁……”
　　扼住她脖颈的手，力道微微一顿。
　　谢无妄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含泪的、充满了恐惧却也带着茫然和无措的眸子，不似作伪。她身上的灵力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魂魄也并无异常夺舍的痕迹，可她为什么能触动机关？为什么能拿起那朵花？为什么……会说出“铃音”，会看到那些画面？
　　是巧合？是阴谋？还是……他不敢深思、不愿相信的那个可能？
　　他的目光掠过她手中那朵干枯的铃铛花，又看向石桌上那块淡绯色的布料。那是百年前，他亲手从那件被血染透的衣裙上撕下的一角……属于那个早已逝去、魂飞魄散的小哑巴。
　　那个因为他而死的……小哑巴。
　　云念念感觉到他扼住自己脖颈的手在微微颤抖，那翻涌的杀意和疯狂中，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流泻出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求生本能，或许是那记忆碎片带来的奇异共鸣，让她在极致的恐惧中，哑着嗓子，用气音艰难地吐出了今日尚未完成的“保命骚话”：
　　“尊上……别……难过……”
　　这句话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像一道惊雷，劈入了谢无妄混乱的心神。
　　别难过？
　　她在安慰他？
　　在这个他几乎要失控杀了她的时刻，这个身份不明、行为诡异、屡次触及他逆鳞的小侍女，在对他说……别难过？
　　荒谬！可笑！
　　可心底那冰封了百年的某个角落，却因为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传来一阵细微的、几乎要被忽略的酸涩。
　　他猛地松开了手。
　　云念念脱力地顺着石壁滑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谢无妄后退一步，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紧绷如石。石室内只剩下云念念压抑的咳嗽和喘息声，以及两人之间那诡异而沉重的寂静。
　　良久，谢无妄才开口，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
　　“这些东西，”他指着石桌，“不属于你。”
　　云念念连忙将手中的铃铛花小心翼翼放回石桌上，低声道：“是……奴婢知错……”
　　“出去。”他命令道，没有回头。
　　云念念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向洞口。在踏上台阶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谢无妄依旧背对着她，站在石桌前，低头看着那朵干枯的铃铛花和那块淡绯色的布料，挺拔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
　　她心中一颤，不敢再看，快步爬出了密室。
　　当她重新站在藏书阁后方的杂物堆里，感受着魔域微弱的天光时，才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身后的石板已经无声合拢，恢复原状。
　　【叮——检测到宿主在极端情况下对目标人物说出暖心话（安抚类），每日任务完成！奖励：存活时间+24小时！】
　　【隐藏支线任务：探索藏书阁密室——完成！奖励发放：生存点+50，随机线索x1。】
　　【随机线索已触发：淡绯色衣裙与铃铛花海，关联目标人物深层记忆碎片，疑似与百年前“东荒之变”及关键人物“阿芜”有关。】
　　阿芜？
　　云念念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就是那个“小哑巴”的名字吗？那个让谢无妄念念不忘、甚至可能因他而死的女子？
　　她摸了摸依旧冰凉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谢无妄指尖的触感和那骇人的杀意。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他最后那孤寂的背影，和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痛苦。
　　疯批魔头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被百年冤屈和失去至痛彻底冰封的心。
　　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废柴，似乎正凭借着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共鸣”，笨拙地、一次次在生死边缘，试图撬动那坚不可摧的冰层。
　　她握紧了怀中那枚依旧温润的玉牌，抬头望向魔宫主殿的方向。
　　感化之路，道阻且长。
　　但至少，她好像……又往前迈了微小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