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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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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夜夜留宿永寿宫,独宠晚嫔”的消息,如同初春的野火,借着风势,一夜之间烧遍了前朝后宫的每个角落。这已非简单的帝王风流韵事,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演变成了一场针对萧彻统治权威与林晚身份的猛烈风暴。
最先发难的是都察院的几位御史。早朝之上,身着獬豸补服的御史王锴手持玉笏,步出朝班,声音洪亮却字字诛心:“陛下!臣闻陛下自晚嫔入宫,辍朝虽未,然于政务难免懈弛,夜夜笙歌,独宠一宫。那林氏虽为将门之后,然其父林风远在北境,陛下如此行事,岂不令戍边将士寒心?且‘晚嫔’封号本已逾制,如今更恃宠而骄,魅惑君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远女色,亲贤臣,并严惩林氏,以正宫闱!”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虽未明指林晚是红颜祸水,但字里行间已将“魅惑”、“恃宠而骄”的罪名扣下,更隐隐将林晚与北境军心对立起来,其心可诛。
龙椅之上,萧彻面沉如水,冕旒下的目光冷冽如冰,扫过王锴,又缓缓扫过其身后几位蠢蠢欲动的御史,以及垂眸不语,却嘴角微含冷笑的华太师。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等待着。
果然,又有两名御史出列,言辞更为激烈,甚至引经据典,将萧彻比作历史上因宠妃误国的昏君,将林晚比作妲己、褒姒之流。朝堂之上,一时乌烟瘴气,清流一派的官员面露忧色,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反驳,毕竟皇帝“夜夜留宿”是事实。
就在气氛最为紧绷之时,萧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说完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王锴等人心头一凛。
萧彻缓缓起身,步下丹陛,走到王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御史,你口口声声说朕懈怠政务,朕问你,昨日批复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关于北境匈奴异动的应对之策,你可曾看过?朕与苏首辅、兵部尚书议事至深夜,你可能作证?”
王锴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臣……臣未曾……”
“你既未曾亲眼所见,仅凭宫中流言,便敢在朝堂之上,妄议朕之行止,污蔑宫妃清誉,构陷边将之女动摇军心?”萧彻的声音陡然转厉,“朕看你这双眼睛,这双耳朵,这张口,长在身上也是无用!”
“陛下息怒!”华太师终于出列,躬身道,“王御史等人也是忧心国事,言语或有失当,但其心可鉴……”
“好一个其心可鉴!”萧彻打断他,目光如刀般射向华太师,“太师可知,构陷忠良,离间君臣,动摇国本,是何等大罪?若北境林家因这等无稽流言而心生怨怼,致使边防有失,这责任,是你华太师来担,还是他王锴来担?”
华太师被噎得一窒,脸色难看至极。
萧彻不再看他,转身面向众臣,声音传遍大殿:“晚嫔林氏,忠良之后,入宫以来,恪守宫规,从未有丝毫逾越。朕留宿永寿宫,乃是朕之私事,亦是朕体恤林将军戍边辛苦,对其女多加看顾之意!何时轮到尔等妄加揣测,肆意攻讦?”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沉痛与失望:“如今北境匈奴虎视眈眈,黄河水患初平,百废待兴,尔等身为朝廷股肱,不思为朕分忧,为民请命,却将目光紧盯朕之后宫,捕风捉影,兴风作浪!这就是你们的为臣之道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先将林晚定位在“忠良之后”、“边将之女”的高度,再将私事与国事巧妙切割,最后升华到臣子失职的高度,瞬间扭转了局面。苏首辅等人暗暗点头,陛下此举,虽未完全平息流言,却在法理和道义上站稳了脚跟。
“王锴,及方才附议之人,”萧彻冷声宣判,“削去御史之职,贬为庶民,永不叙用!以儆效尤!”
处置之果断狠厉,让所有人心头一震。这不仅是惩戒,更是萧彻登基以来,对华党势力一次最直接的、毫不留情的打击和宣告——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利用林晚来挑战他的权威,离间他的臂膀。
退朝后,萧彻回到乾元宫,眉宇间才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高德全奉上茶,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永寿宫那边……”
“晚嫔如何?”萧彻立刻问道。
“晚嫔娘娘一切如常,只是……今日宫中流言更甚,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高德全低声道。
萧彻眼中寒光一闪:“传朕旨意,再有无故非议晚嫔、搬弄是非者,无论宫人妃嫔,一律杖毙!”
“是。”
当夜,萧彻依旧去了永寿宫。林晚正在灯下翻阅一本地理志,见他来了,起身相迎,神色平静,仿佛白日那场因她而起的朝堂风暴从未发生。
“今日朝堂之事,你都知道了?”萧彻看着她,语气缓和下来。
林晚点点头,将温好的茶推到他面前:“嗯。陛下处置得宜。”
她的平静让萧彻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疼。“那些污言秽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晚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曾言,这‘晚嫔’是面具,是武器。若连几句流言都承受不住,又如何配与陛下并肩?他们越是攻讦,越证明陛下与我行事的必要。只是……”她微微蹙眉,“经此一事,华党与我们的矛盾已摆上明面,他们后续动作,恐怕会更激烈。”
“朕知道。”萧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肃亲王那边,近日与华太师走动频繁。北境军报显示,匈奴左谷蠡王部调动异常,恐有大规模犯边之意。朕怀疑,这与肃亲王脱不了干系。”
林晚神色一凛:“陛下是担心,他们会内外勾结,再次构陷林家?”
“不得不防。”萧彻眼神深邃,“所以,我们动作要更快。户部那个亏空案,证据搜集得如何了?”
“韩青那边已有进展,涉及一名华太师远房侄子和肃亲王门下的一名管事,但关键账册尚未找到。”林晚答道,“此外,云舒通过商队送来消息,她在江南采购药材时,发现漕运之上,亦有华党与地方官员勾结,盘剥过往商船,数额巨大。”
“好!”萧彻眼中精光一闪,“以此为突破口,或许比户部亏空更易见效。明日朕便召苏首辅密议,让他选派得力门生,暗中查访漕运之事。”
烛光下,两人再次伏案,将纷乱的线索一一梳理,制定着下一步的计划。窗外夜色深沉,永寿宫内的灯火,却仿佛暴风雨中一座坚定的灯塔,照亮着彼此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