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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何为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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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晚年游历四方,渺无音讯,故而这山川游记也就只有七册,未再有后续。表妹若是喜欢这一类的书,我书房也有不少地理异志和游记。待表妹读完了这两册书,可自去我书房挑选。”谢玄安将冯春时怔怔的模样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手指轻抚着茶盏的杯沿,状似随意地说道。
冯春时轻抚着书册的封皮,嗅着书册散发出来的陈旧墨香,看了谢玄安一眼,虽说没真的打算去他的书房,但面上还是先答应了下来,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多谢表哥。”
谢玄安见她如此,也没有多问,转而关心起了她的身体如何,又问起今天吃了些什么。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些是要做什么,但到底是在关心她,故而冯春时都一一回答了。
只是说到今日时,谢玄安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后语气极其自然地说道:“太子要离京数月,太子妃是难以兼顾东宫事务,想来郡主之后也要在东宫忙碌一阵了。”
闻言,冯春时看了他一眼,虽然也想问问为何这次赈灾,皇帝是让他和太子一同前往,而并非全点太子一系的大臣,再顺带打听一番其他皇子的事情,好让她琢磨一下如今盛京的局势。
毕竟目前太子地位稳固,冯春时也不可能去问太康郡主其他皇子的事情,再说太子再宠爱郡主,也不可能事事都跟郡主说,多是和属臣及太子妃商量。左右问了也是白问,在郡主面前什么都不问,才会让太子妃对自己这个孤女更放心吧。
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又确实寸步难行,但如今她和谢玄安也只是表哥表妹的关系,问起这些事情,只怕不太妥当。只能之后再从姨母那边,借着打听相看的名头,将这些事情一点点问清楚了。
就在她咽下嘴里的话之时,谢玄安忽然叹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却正好让冯春时听得分明,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问道:“表哥何故叹息?”
谢玄安手指轻叩了两下茶盏,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失落的表情,声音放低了些,道:“我在自省。”
冯春时一怔,看着他的脸色,下意识眨了两下眼,问道:“自省?”
“是,自省。”谢玄安点了点头,又叹息了一声,语气低落地说道,“自省是我不够可靠,才会让表妹觉得我这个做表哥的不够好,不值得亲近和信任,以至于有什么话都不敢同我说。”
冯春时一时哑然,完全没想到谢玄安会冒出这些话来,只能讷讷半天,最后说道:“表哥怎么会这么想呢?表哥帮我良多,我自然是对表哥再是信任亲近不过了,又怎会有话不敢说呢?”
这话她说起来多少有些心虚,但这个情况之下,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认下来的。
闻言,谢玄安微微拖长了语调,似乎是别有深意一般,问道:“果真是如此吗?”
冯春时默然,然后尚且还没开口,谢玄安便又继续说道:“既如此,表妹有什么想问的,不妨同我直说便是。若是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对表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他的话,冯春时有一种果然是混迹官场的,察言观色倒是快,她方才的只是欲言又止了一瞬,神色上露了几分,便被他发现了。
冯春时打起精神,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看了谢玄安一眼后低下头,低声道:“也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担心表哥此去路途遥远,又是去赈灾的,难免就有些不安。便想等会去问问姨母,盛京中可否有香火旺盛的寺庙,容我去上香祈福。”
虽然谢玄安方才话是那么说,但冯春时可没有那个胆子,真的敢问些朝廷上的事,或是将她自己都没有头绪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在情急之中,飞快想了一个略显蹩脚的理由,用来搪塞应付一下谢玄安。
听了她的话 ,谢玄安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配合地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感动的神情,说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表妹是在关心我。”
冯春时刚松了一口气,不管他信还是不信,总之现在应该算是过关了吧/
紧接着,谢玄安便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母亲一年也就去两次寺庙,正是城外的慈恩寺。慈恩寺香火旺盛,风景优美,又因素斋闻名,故而每日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人实在是多。表妹如今身体抱恙,即便带上府中护卫前去,我也是实在是放心不下。”
冯春时正想说无妨,自己多带些人就是了,或者干脆就坡下驴,顺势表示那便不去了。
不曾想,谢玄安没给她这个机会,紧接着前面的话,说道:“听闻表妹这两日已是大好,再休养两日,身体应当是无恙了。且两日后正好是休沐,由我亲自陪着表妹去,总归是放心些。”
冯春时被他的话惊得呆了呆,看了他好一会,一时想不到要如何委婉地推拒。毕竟想去寺庙这话,也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如今倒是没有理由拒绝。
这时候她才领悟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着冯春时呆呆的模样,谢玄安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泰然自若地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后,才对冯春时问道:“表妹以为如何?”
然后话锋一转,又用带着几分低落的语气,问道:“还是表妹方才的话,不过是搪塞之语?表妹其实并不想同我出门?”
冯春时闻言,知道如今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了,与其扭扭捏捏反倒惹人不喜,不如坦然接受,便开口说道:“并非搪塞之语,表哥愿意与我一同前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方才有些惊讶,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那便好。我只担心表妹分明不喜我,却要勉强自己。”谢玄安别有深意地说着,脸上神色却更加柔和,温声道,“表妹无需担心,我既是你的表哥,自然要对你上心。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若是惹了表妹不喜,表妹只管说出来便是。我虽愚钝,但也是知错能改的。”
冯春时也一时沉默,略微一想,从她到侯府的这段时间里,谢玄安确实从未苛待她,冷待她,甚至还主动示好,送礼关心。
若是因一个只有零星碎片的梦,就直接定了谢玄安的罪,判定他不是好人,说来也确实有些过于草率了。
思及此,冯春时心中难免也多了几分歉意,看向谢玄安,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说道:“是我初来盛京,心中忧思不安,这才对表哥生疏了些,是我的不是。表哥的关心,我都知道,并无不喜。”
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琢磨了几下,也没觉出哪里不对,再看到心情明显变好的谢玄安,心中那点疑惑也消失了。
谢玄安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不少,对她露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语气轻柔地说道:“这也不怪表妹,表妹孤身来盛京,难免不安。如今知晓表妹对我并无不喜,我便安心了。只是希望表妹之后,也能如现在一般,有什么想说的,同我直说无妨。”
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冯春时满口应了下来,一脸羞愧和感动地说道:“多谢表哥。”
谢玄安笑着说了句无妨,然后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慈恩寺,大致地给冯春时介绍了几句慈恩寺的风景和素斋,见她有兴趣,便又多提了几句。
两人说了一会话,云画从外头小心地探进来,待冯春时看向她,这才问道:“姑娘,厨房那边来人问,姑娘如今可要吃饭了?若是要吃饭的话,奴婢们便过去将饭菜端来。”
冯春时这才恍然回神,侧头去看了一眼更漏,确实是到了往日吃晚饭的时间了,甚至比平时还晚了一会,难怪厨房会特意来问。
她腿上受伤之后,即便不是严重的伤,但陆夫人也心疼得不行,除却每日早午都要过来看她之外,还让她在伤好前都在自己屋里吃饭,免得来回的走动,牵扯到伤处会疼痛。
被云画这么一问,冯春时也发觉自己确实饿了,但是……
谢玄安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按理说,他坐在她对面,应该能将更漏看得清楚,也知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就会在吃晚饭前离开。
可现在他听了云画的话,依旧稳坐如泰山,甚至还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似乎在等她发话。
冯春时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客气地问了一句:“表哥可要留下来一道用饭?”
谢玄安似乎怔了一下,眼中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说道:“表妹若是不嫌弃的话,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今日出门时,才同母亲说过不必等我一同吃饭了。如今这个时辰,母亲想来已经和父亲用完晚饭了。”
冯春时只好吩咐云画,让她和厨房说一声,多端些菜,再多备一副谢玄安的碗筷过来。
云画立刻领命去了,不多时,就带着人将饭菜和碗筷端了过来。几个丫鬟动作利落地将碗筷和饭菜摆好,又服侍着两人净手漱口,这才退到一旁,轮流去吃饭再回来守着。
吃饭的时候,谢玄安倒是没再说别的话了,只是时不时给冯春时夹个菜,大体上是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