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共处 ...
-
“由宫中教习嬷嬷看着,亲自送到静心庵里修习一年?”冯春时侧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手里端着一碗皇后命人特意送来的莲子百合羹,看着面前坐着的谢玄安,轻声重复了一遍对孙思南对处罚。
谢玄安颔首,似乎以为她没懂静心庵是什么地方,便沉吟了一下,温声细语地为她解释道:“静心庵是历代太妃们修行的地方,偶尔也会送一些犯错了女眷过去修行,意在让她们平心静心,不要再犯错。”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冯春时垂下眼帘,舀起一勺莲子百合羹送到嘴边,遮住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对着勺子轻轻吹了两口气,这才吃进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也希望孙姑娘好好修行,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才是。”
谢玄安欲言又止,他想说静心庵并非是个能静心修行的好地方,送去那里的太妃和女眷,多数都是犯了错的。故而说是修行之地,实际上送去那儿的女眷多数过的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但想到冯春时平日里的样子,只怕他说了,冯春时少不了会被吓到。谢玄安不想她因此受到惊吓,便干脆按下不说,转而说起了在皇后当众下了对孙思南对懿旨后,十七公主抬手亲自甩了孙思南两巴掌,再向皇后告退说要回去抄书后,冷着脸甩手离去了。
冯春时点了点头,脸上适当流露出了惊讶之色后,低下头默默吃着莲子百合羹,心中却并没有太意外这个结果。
孙思南虽说蠢到当众对她下黑手,但到底是她自己做的,只要要她没蠢到攀扯十七公主,咬定说是十七公主指使的,还拿出了证据,皇帝都不会对十七公主有什么实质上的惩罚。所谓禁足抄书,也不过是让她消停两天,避避风头,免得又气性上头和太康郡主因此吵起来了。
毕竟一个是自己最小又疼宠的女儿,一个是自己还算疼爱的亲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不能偏向一方偏得太过于明显了。
“表妹,可还难受?”谢玄安瞧她神色有些淡,以为她是腿还痛着,便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开口问道。
冯春时摇摇头,将碗里最后一点羹吃完,将碗递给谢玄安,让他放在小桌上的托盘里。
等他放好碗后,冯春时才开口说道:“医女给我上药之后,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虽说孙思南下手多少有些许歹毒,但到底是没那么大力气,不至于给她一球杆打骨折了,只是难免有淤青,需要多擦几天药。刚才下马后她就慢慢缓过来了,只不过是不想让下黑手的人被轻轻揭过,这才装模作样让伤势显得严重些。
好在太康郡主对于能让十七公主丢脸的事情,向来脑子转得快还积极,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先发制人了一番。
毕竟有些话,别人碍于身份和十七公主不敢说,太康郡主却是敢的。
听了她的话后,谢玄安却没有安心,只是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道:“若是难受,也不要忍着,表哥自然会为你撑腰。”
说着,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那里还有一罐玉续膏,回府后让人给你送过去。每日睡前让你的丫鬟取些,给你仔细敷上,能好得快些。”
冯春时虽没见过他说的玉续膏,但听名字也大概能猜到,应该是用来治疗筋骨伤痛的药。
只是这名字听着就不一般,用来治疗她的淤伤,似乎又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必……”
冯春时的话还没说完,谢玄安的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着她的模样依旧温柔和煦,只是语气有几分严肃,道:“膝盖到底是要紧之处,还是仔细些为好。不过是一瓶药而已,再金贵,也是给人用的,如何能贵得过你的人?”
谢玄安这话一出,冯春时也不好再推拒,当即乖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谢玄安,道:“那便多谢表哥的一番心意了。”
说完,冯春时又想起来,刚刚在失控的马上时,也是谢玄安第一个冲过来,帮她一起控制住了松雪,这才没有让她从马上摔下去。
于情于理,她也该表示一下谢意。
冯春时思及此,瞧了谢玄安一眼,开口说道:“方才也是,多谢表哥出手救我。”
当时的她虽然想过,要强行控制缰绳让松雪冷静下来,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个年头也只是想想。凭她那会的情况,加上以往并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故而冯春时只能尽力保证自己不被狂奔的马甩下。
谢玄安飞身上马的那一刻,冯春时不知为何,心中也瞬间安定了不少,纷乱失措的头脑也一下冷静了下来,配合着谢玄安的动作,稳住了身形。
谢玄安闻言,脸上温柔的笑容深了些,盯着冯春时的眼睛,语气轻柔地问道:“表妹的谢意,只有着一句话吗?”
冯春时细细看了一下谢玄安的脸色,见他神色温和,眼中含笑,心下莫名有些不安,谨慎地斟酌了一下后,开口问道:“不知表哥…想要我如何谢才好?”
上回的帕子她都没绣好呢,一转眼又要欠下新的谢礼了么?这回总不能还是帕子吧?
眼见着冯春时的表情变幻了几下,谢玄安脸上的笑意更深。然后在冯春时以为他要开口时,忽而侧身去拿过桌上的茶壶,用手碰了碰茶壶,感受了一下温度正好后,掀开一旁翠盖碗的茶盖,将茶水倒进茶碗中。
茶香随着茶水的落下,向四周溢散开来。冯春时嗅了嗅,茶叶的香气中还带着几分清浅的兰花香,加上浅绿色的茶水,和端坐着倒茶的谢玄安莫名相配,单单就这么看着,就仿若一幅画。
谢玄安将茶倒了个七八分满,就停了手,将茶壶放回桌上后,才把手中的茶碗递给她,道:“说了这么一会话,想来表妹会有些口干,先喝些茶再说也不迟。”
冯春时看着面前微微漾出波澜的茶水,默了一默后,抬手接过了茶碗,低头抿着茶碗边缘啜饮了两口。
谢玄安的目光落在她端着茶碗的手上,那双手白皙纤长,宛如青葱白玉,端着翠绿色的茶碗时,更显得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他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过一个姑娘的手,心莫名快了几跳。
冯春时手刚放下来些许,便发现谢玄安似乎在走神,虽说脸上还带着笑,但眼神却有些飘忽,看着有些呆。她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玄安,一时有些疑惑,忍不住轻声唤了他一生,“表哥?”
谢玄安一下回了神,抬眼对上冯春时疑惑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用手掩着唇,轻咳了两声后,神色又恢复了正常,转回头对着她,说道:“表妹,今日没戴镯子?”
冯春时闻言,一时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谢玄安会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又抬起头,道:“今日要骑马,怕磕坏了,便摘下来了。”
谢玄安顿了一顿,像是刚刚想起来这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神色倒是丝毫不变,淡然自若地对她笑了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完,谢玄安忽然话锋一转,含着笑意,微微拖长了声音,对她说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交给表妹的帕子,现在如何了?”
冯春时身形一僵,右手摸了摸鼻子,垂下眼帘,避开了谢玄安沁着笑的目光,讷讷道:“那个…还在绣着呢。绣花并非一日之功,还需要一些时日。表哥若是着急……”
“不急,表妹慢慢绣便是了,多久我都等得。只是,表妹还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才好。”谢玄安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子,看着她极力隐藏,却依旧漏出来几分忧郁的神情,轻笑了两声,说道,“不然的话,表妹欠我的谢,可是还不完了。”
闻言,冯春时一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看向了谢玄安,嗫嚅了半天,最终只能委婉地问道:“表哥,如若想要绣花帕子的话,直接和姨母说一声就好了。便是我自己的帕子,也都是丫鬟们绣好的。”
谢玄安倾身,靠近冯春时,在她后退之前,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茶碗,将茶碗中已经温凉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一盏给她。
待冯春时接过茶盏之后,谢玄安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自然不会再让表妹绣帕子的。绣花的帕子,我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冯春时捧着茶盏,茶水的温热透到她的指尖,她无意识用手指摩挲着茶碗的外壁,在谢玄安一瞬不瞬地注视下,无端有些局促不安。谢玄安越是不开口,她便越是局促,还莫名有些口干。
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冯春时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如今的情况。有一瞬间,她觉得谢玄安说的话似乎都别有意味,可看他的神情又不似作伪,让她一时都分不清,眼前的谢玄安是否真的会变成梦中那样。
谢玄安看着冯春时半垂着眼,装模作样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半天,茶盏中的茶水却半点不少,忍不住低低笑了几声,在冯春时即将按耐不住之前,开口说道:“表妹……”
话刚出口,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的同时,声音也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