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风禾FH

30、誓言

　　宁卿晏站在公冶长懿身边，脸色很难看，他握着公冶长懿的胳膊，冷声说道：“只剩下了乌慎亦一个人。”
　　公冶长懿的脸色可怕的吓人。
　　前几日，他们让乌慎亦带着一队20人前去搜寻玄冥宗的踪迹，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了乌慎亦。
　　乌慎亦现在还躺在屋里，至今昏迷不醒。
　　所幸，经过治疗乌慎亦已经没有大碍，苏醒也是早晚的事。
　　屋内一片低迷的气氛，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好看，看着床上的乌慎亦沉默着。
　　“长公子，已经派人跟着玄冥宗的人了，目前已经确定了他们藏身的位置。”公冶雨打破了这个局面。
　　公冶长懿黑着脸点了一下头：“让所有人准备，入夜后，围剿！”
　　公冶雨重重点了一下头，带着身后几个长老出了房门。
　　公冶长懿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今日一战，玄冥宗虽撤兵逃跑，但羽族的损伤依旧很大，不光人，羽族的神鸟与鸟妖大多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你没事吧？”宁卿晏感觉到了公冶长懿的动作。
　　公冶长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
　　宁卿晏想到了公冶长懿今日受的伤，那么浓的血腥味，怎么可能只是小伤，公冶长懿定是骗他了，他柔声开口道：“今晚你别去了，我和公冶雨长老在，能应付。”
　　“我好歹是这羽族的长公子，如今怎么可以躲在背后。”公冶长懿直起了身，戳了一下宁卿晏的额头。
　　宁卿晏知道劝不动他，只能由着他去。

　　傍晚，宁卿晏跟着羽族众人来到了距离羽族十里地的一处山林中。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前方很大一片区域内都有玄冥宗的人的灵体。
　　“我看到了很多人，你那里是什么情况？”宁卿晏与公冶长懿并肩而战。
　　“是结界，能屏蔽气息，打开倒不是很难，公冶雨长老已经去准备了。”公冶长懿的眼中，面前就是空无一人的空地。
　　宁卿晏来回转头，像是把眼前能看到的地方都扫视了一遍：“范围很大，让他们包围好，结界一破就立刻攻进去！”
　　“已经准备好了。”公冶长懿手一挥，身后一队人迅速走到计划中他们的位置。
　　经过上一场战斗，他们已经把玄冥宗的人数摸得差不多了，这次他们从人数上就压玄冥宗一头，势必要将其斩杀殆尽。
　　公冶雨快步赶过来：“长公子，结界快破了。”
　　“所有人准备！”公冶长懿扬声提醒所有人。
　　一道蓝色的波纹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涟漪，随即消失。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林中，出现了数个临时搭建的帐房。
　　公冶长懿一个眼神，周围的人放缓脚步，逐渐缩小包围圈。
　　宁卿晏察觉到不对劲，他眼前确实有不少灵体，但是那些灵体大多都很模糊，虚无缥缈，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公冶长懿走到一个帐房前，撩开了面前的帷帐，里面赫然躺着几具尸体。
　　一个手下前去查看，半晌后同公冶长懿确认了死的就是玄冥宗的人。
　　公冶长懿把情况简单同宁卿晏描述了一下，随后走出账房。
　　越往营地深处走，尸体就越多，现场打斗的痕迹也就越多。
　　到处都躺着尸体，被砍下的躯干四肢或者头颅滚落一地，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帷帐。
　　“怎么回事？”身边一个手下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忍不住发问。
　　公冶长懿的脸上带着少许错愕，他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其他几个方向纷纷报告了他们的情况，无一例外，玄冥宗的人都死了。
　　“全军覆没？”公冶长懿身后的一个族人做出猜想。
　　宁卿晏听声音，认出了那人是一直跟在公冶长懿身边的手下，名叫公冶挚。
　　“不。”宁卿晏开口推翻了他的猜测，“还剩一个。”
　　宁卿晏伸手指向那唯一的，他能够确认是活着的灵体的方向。
　　众人跟随着他的手，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顶帐房，看大小应当是昭阳住的。
　　难道...昭阳还活着？！

　　一行人摸至帐房口，公冶长懿轻轻撩开帷帐的一角，其他人鱼贯而入。
　　他们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绕过屏风，确保能将屏风后的人困在中间。
　　公冶长懿放低身形，弓起背，慢慢走到屏风后面。
　　昭阳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镜子前，见他们来了，转身露出一个妩媚的笑：“你们来了。”她的语气中听不出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昭阳面色惨白，身上多了很多伤口，虽然她是笑着的，但已经隐藏不了她在强撑的事实。
　　不等公冶长懿和宁卿晏开口，昭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有袭击，没有意外，外面的都是我杀的。”
　　昭阳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自己杀掉的不过是一只虫子，眼里满是不屑。
　　“为什么？”宁卿晏直面昭阳，开口问她。
　　昭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啊，为什么呢？”
　　“宁公子不知道吧，我在玄冥宗待了十数年了，我在靖潼还不是宗主的时候就跟着他。”昭阳眼里流露出怀念。
　　“这么多年，我可算是殚精竭虑，唯命是从。只要是他靖潼的命令，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照样在所不惜。”
　　“可他呢？”昭阳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他想要我的命！”
　　“每一面镜子，都是用我的灵力所化，镜子破碎，我也会遭到反噬。”
　　“这些年，靖潼一点点的把我榨干，我现在没有那个灵力去替他凝聚法器了，他就想要了我的命！”
　　昭阳撩了一下脸边的头发，把它夹到耳后，淡淡道：“所以啊，我为什么还要替他卖命？”
　　“他不是想要打下羽族吗？那我偏不随他的意。说来我替你们解决了一个麻烦，你们还得感谢我呢！”
　　昭阳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她很期待靖潼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为此她还专门放炮了一个人让他去给靖潼报信。
　　“然后呢？”宁卿晏的手放在了玄墨的剑柄上，“你想要什么？”
　　“活着。”昭阳脱口而出，语气坚定，“我只想要活着。”
　　“反正经此一遭玄冥宗定然留不下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再次与你们做对，你们留我一命，我将玄冥宗的事告知你们，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昭阳收起了笑，神情难得的严肃。
　　“如何？”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会为了一点玄冥宗的情报就放了你？”公冶长懿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当然。”昭阳看着宁卿晏，眯起眼睛笑出了声，“有关...当年诬族一事，不知道宁公子感不感兴趣啊？”
　　诬族？！
　　宁卿晏一惊，嘴巴微微张开了一点。
　　公冶长懿摆头让其他人出去，帐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宁卿晏和昭阳。
　　公冶长懿向前走了一步，冷冷开口：“你可以说了。”
　　昭阳把手撑在腿上，支着自己的下巴：“宁公子感觉到了吧，明明这里只有我一个活人，但使用窥灵看到的却是此地有很多的活人。”
　　这个事情宁卿晏在往深处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废了好鼻子劲才确认了这个帐房内有一个活人。
　　“当年，靖潼带人屠杀诬族之人，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听信了诬族之人的金丹为增长修为之大补佳品这一言论。”
　　“所以，他当年带着人屠了整个龙吟山，倒是没想到，偏偏漏了一个你，比还真是幸运啊宁公子！”
　　宁卿晏听见昭阳讲述当年的事情，情绪不免有些波动。
　　他抓住了公冶长懿的袖子，食指紧扣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昭阳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说：“不过没多久靖潼就发现大补之物属实是谣传，那些人金丹根本就没有提升修为的功效。
　　不过杀了那么多人才收集到的金丹总不能浪费了，对吧？
　　于是靖潼开始让人研制一种法器，他命人将诬族的金丹融入法器之中，打造出了一种能够完全隐藏人的气息与行踪的法器。”
　　昭阳像是说累了，停下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你可真别说，不愧是诬族人的金丹，融入法器后，竟然能成功瞒过窥灵。
　　要知道，玄冥宗最早清除战斗时留下的阴气只能靠我们自己吸收，一个失误就可能被阴气吞噬。
　　有了那个法器之后，玄冥宗清除痕迹可是方便多了。”
　　宁卿晏低着头，身体开始颤抖。
　　公冶长懿一下一下抹过他的背，想要安抚好他。
　　“我没事。”宁卿晏小声对公冶长懿说，随后又抬起头朝着昭阳的方向道，“所以，今日我难以利用窥灵确认你们的状态，就是因为那个法器？”
　　“没错。”昭阳点了点头，“那个法器名叫息隐，玄冥宗将其打造成了一枚玉佩的样子，方便随身携带。”
　　“每一枚玉佩上，都有一枚诬族人的金丹。那颗金丹主人的修为越高，玉佩的隐匿能力越强。”
　　昭阳说着，将一块玉佩放到了桌子上，推向宁卿晏：“这是靖潼给我的，大概是你们族里哪位修为还不错的人的金丹炼的，所以我们才能在羽族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
　　公冶长懿拿过那枚玉佩，交到了宁卿晏手中。
　　宁卿晏摸索着那枚玉佩，昭阳口中的诬族人更像是可以随意支配的动物，他的胸腔大幅度的起伏，昭示着他现在的情绪极为激动。
　　“滚！”宁卿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冲上去杀了昭阳。
　　昭阳站起了身，补充道：“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当年...我没有参与诬族的事，我的手上可没有你族人的血。”
　　玄墨已经出鞘一寸，昭阳见状往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顺带一提，靖潼的目标是金銮殿和阎烁，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要发起进攻了，你们多加警惕，希望你们早日杀了他！”
　　说完，昭阳撩开帷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啪嗒！”
　　宁卿晏把玉佩按在了桌子上，双手撑着桌子大喘气，泪水打湿了宁卿晏眼睛上的白绫，宁卿晏哽咽道：“玉佩...玉佩上面，有诬族的...气息。”
　　宁卿晏的情绪在感受到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来自族人气息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长懿，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草芥人命！！！”
　　因为一句传言就屠逛了他的族人，又因为不愿浪费，就将诬族的金丹炼成法器。
　　宁卿晏的声音颤抖地厉害，他双腿发软，眼看就要滑落到地上。
　　公冶长懿一把捞过宁卿晏，将他抱在怀里。
　　“靖潼！！！是他！！！！对我们诬族赶尽杀绝！！！！！！
　　杀了他！！！！
　　杀了他们！！！！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们都该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做错了什么？！诬族做错了什么？！！！！”
　　宁卿晏扑在公冶长懿怀里，双手扯着公冶长懿胸口的衣服，嚎啕大哭。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恨，
　　恨靖潼，恨玄冥宗，
　　恨自己，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为什么要让他承担如此的痛苦？
　　公冶长懿没有说话，现在所有的话都是无效的，宁卿晏听不进去。
　　公冶长懿只是抱着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哭骂。
　　等到宁卿晏平息了下来，公冶长懿才微微低下头，告诉宁卿晏：
　　他会帮助他复仇，
　　会助他杀了靖潼，
　　哪怕宁卿晏想要血洗整个玄冥宗，
　　他都会陪着他。
　　他会陪在宁卿晏身边，
　　永远！
　　公冶长懿的神情格外严肃，仿佛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道天地可鉴的誓言。
　　宁卿晏听他公冶长懿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从公冶长懿怀里抬起头，白绫已经沾满了他的泪水，公冶长懿帮他摘了下来。
　　宁卿晏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地闭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扑闪着睫毛，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公冶长懿。
　　他还是看不太清东西，不过，足够他看清眼前人的样貌。
　　眼前人一如既往的貌美，
　　看向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