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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读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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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坐在出租屋里，唯一一张还算体面的椅子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呆。右下角的微信图标疯狂闪烁着，但她一点也不想点开。
这是她今晚要完成的第三版方案。客户的要求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林薇，这个创意不够爆。”
“林薇，我们要的是眼前一亮的感觉。”
“林薇，预算能不能再压一压？”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瞥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一点半。这个时间，沈朗应该刚结束实验室的工作，正在回公寓的路上。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早上她发的“方案终于过了！！！”，下面附了个转圈撒花的表情包。沈朗回了个“宝贝真棒”，然后就再没音讯了。
异地恋三年，这样的对话模式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林薇打了一行字：“还在改方案，客户是魔鬼。”想了想，又删掉了。不想一开口就是抱怨。
她又打：“好想你。”脸一热，也删了。太矫情。
最后只发出去一句：“下班了吗？”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她叹了口气，合上电脑，决定先洗个澡。
热水冲在脸上，林薇闭上眼睛。这是他们在北京的第五年，也是她和沈朗异地的第三年。自从沈朗被公司派往上海负责新项目，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上终于有了沈朗的回复：“刚出实验室，累瘫了。你方案改完了？”
林薇拨通视频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来。屏幕那端的沈朗穿着白大褂，背景是实验室的走廊，脸上写满疲惫。
“今天怎么样？”林薇问。
“实验又失败了，第七次。”沈朗揉了揉眉心，“数据就是不对，老板快把我逼疯了。”
“我也是，客户要的感觉我死活抓不住。”林薇把手机靠在杯子上，一边说话一边涂护肤品，“这周末你能回来吗？你说项目结束就——”
“薇， ”沈朗打断她，声音里满是歉意，“项目延期了，老板说至少还得两周。”
林薇的手顿住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延期了。
“也就是说，你又不能回来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度。
“我也不想啊，但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多重要，它关系到——”
“——关系到你能否晋升，我知道。”林薇放下手里的瓶子，“但你也知道这周末是什么日子吧？”
屏幕那端的沈朗明显愣住了。
“我们在一起五周年纪念日，沈朗。”林薇一字一顿地说。
沈朗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宝贝，对不起，我完全忙忘了。但我真的走不开，这周末要连续做两组对比实验，我——”
“没关系。”林薇打断他，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工作重要。”
这是他们异地恋以来，林薇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不是生气，不是委屈，而是一种精疲力尽的平静。
“薇，别这样。”沈朗放软了声音，“我保证，这个项目一结束就立刻回北京，请一周假，好好陪你，好吗？”
“嗯。”林薇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刚涂的指甲油上，有一处涂出去了，小小的失误，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两人又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都以沉默告终。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最后林薇说。
“好吧，晚安。”沈朗犹豫了一下，“我爱你。”
林薇顿了顿，轻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林薇环顾这个租来的小开间，不过三十平米，却因为东西少而显得空荡荡的。沈朗搬去上海后，他留下的痕迹也一点点消失了。只有冰箱上那个写着“上海-北京 1318km”的磁贴，还顽固地提醒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打开朋友圈，漫无目的地刷着。大学同学又有一对结婚了，照片上新娘笑靥如花。同事在晒男友准备的周年惊喜，一屋子的玫瑰和气球。她快速滑过，心里泛起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楚。
她点开和沈朗的聊天记录，翻到三年前。那时的他们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只是一片形状奇怪的云，一杯好喝的奶茶，都要拍照分享给对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对话只剩下“吃了吗”“下班了吗”“睡了吗”这样的例行公事？
林薇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沈朗，我们需要谈谈。”
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删掉了。
算了，他那么累。
上海，凌晨一点。
沈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连灯都懒得开，直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他盯着那三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却不知道回什么。最终他只是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回复。
他知道林薇在等什么。五周年纪念日，他怎么可能真的忘了？礼物早就买好了，是她念叨了很久的那条项链。可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项目不仅延期了，总部还有意把他调往美国分部，负责一个为期两年的新项目。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老板找他谈话时，语气里的期许再明显不过。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林薇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他起身开灯，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项链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盒子里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他早就写好的话：“五周年快乐，我的女孩。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原本计划这周末回北京，在一家他们都很喜欢的餐厅里，把这条项链和这句话一起给她。
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林薇：“你安全到家了吗？”
沈朗深吸一口气，回复：“到了，刚洗完澡。你早点睡，别熬夜。”
几乎是立刻，林薇回了一个“嗯”字。
沈朗知道她生气了。三年的相处，他早已熟悉她每一个“嗯”背后的情绪。这个单字，比任何长篇大论的指责都让他难受。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家”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诺已经太苍白，而未来又太不确定。
最终，他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他不知如何下笔的邮件。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的联系少得可怜。
林薇不再主动发消息，沈朗发来的“早安”“晚安”，她也只回个表情。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谁都不敢先捅破，怕一旦破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周五晚上，林薇破天荒地答应了同事的聚餐邀请。一群人在KTV包间里吵吵嚷嚷，她坐在角落，安静地喝着果汁，看着屏幕上一首接一首的情歌MV。
“薇薇，你怎么不去点歌？”同事小杨凑过来，递给她一罐啤酒。
“我不会唱歌。”林薇摇摇头，接过啤酒却没有打开。
“怎么可能，人人都会唱歌。”小杨在她身边坐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最近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林薇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工作太累了。”
“得了吧，一看就是为情所困。”小杨压低声音，“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林薇没说话，默认了。
“异地恋是吧？要我说啊，异地恋最难熬了。”小杨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我跟我前男友就是异地分的。不是不爱了，就是太累了。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他想你的时候你没法回应。久而久之，就淡了。”
林薇低下头，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
“不过也挺过来的人也不少，”小杨拍拍她的肩，“关键是要有个期限，不能一直这么异地下去。你们有计划什么时候结束异地吗？”
林薇摇摇头。他们曾经有过计划，等沈朗在上海的项目结束就回北京。但现在项目一延再延，未来变得模糊不清。
“那得好好谈谈啊。”小杨说。
是啊，得谈谈。林薇想。可是谈什么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工作和她哪个重要？这些问题太老套，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
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沈朗发来的消息：“在干嘛？”
林薇环顾了一下喧闹的包间，回道：“和同事唱歌。”
这次沈朗回得很快：“玩得开心。”
林薇盯着那四个字，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火。他总是这样，从不问她跟谁在一起，男的女的，几点回家。表面上是大度信任，可她有时候宁愿他小气一点，紧张一点，至少那样说明他在乎。
她放下手机，拿起那罐啤酒，啪一声打开，仰头灌了一大口。
同一时间，上海。
沈朗盯着手机屏幕上林薇的回复，眉头紧锁。他原本想告诉她美国项目的事，问她怎么想。可看到她说在唱歌，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想象着林薇在KTV里的样子，一定有很多男同事吧？会不会有人对她献殷勤？她那么漂亮，性格又好...
他甩甩头，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他信任林薇，就像林薇信任他一样。只是距离把一切不安都放大了。
“朗哥，数据出来了！”实验室的学弟推门进来，一脸兴奋，“成功了！模型完全吻合！”
沈朗猛地站起来，接过那份报告，快速浏览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几个月的心血，终于有了结果。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告诉林薇，掏出手机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她应该睡了吧？
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一条消息：“实验成功了！”
令他意外的是，林薇几乎秒回：“恭喜。”
只有一个词，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沈朗满腔的喜悦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他直接拨通了电话。
“你没睡？”他问。
“刚到家。”林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背景有风声，应该是在路上。
“一个人吗？”话一出口沈朗就后悔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不然呢？”林薇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朗揉了揉太阳穴，“我就是...实验成功了，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我说恭喜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薇，我们能不能别这样？”沈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气，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纪念日的。我...”
“我没生气。”林薇打断他，“我只是累了，沈朗。真的累了。”
那句“累了”像一记重锤，砸在沈朗心上。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他轻声说。
“好啊。”林薇回答得很快，却没有任何温度，“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后，沈朗在实验室里坐了很久。成功带来的喜悦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感觉他正在失去林薇，一点一点地，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打开邮箱，那封写给美国项目负责人的邮件还躺在草稿箱里。邮件里，他婉拒了那个机会，理由是“个人原因”。
现在，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工作里。她接了个新项目，是为一个即将上市的品牌做全案策划。工作时间长，压力大，但至少能让她暂时忘记和沈朗之间的问题。
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通电话了，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这种冷战的氛围让她窒息，却又不知如何打破。
周五下午，林薇正在和团队头脑风暴，手机震动起来。是沈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喂？”
“薇，”沈朗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现在能视频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这种开场白，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上班，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收到总部的调令，下个月去美国，负责一个新项目，为期两年。”
林薇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两年？”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我...”沈朗顿了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薇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还能有什么意见？祝贺你？别去？还是我等你？
哪一种都显得那么可笑。
“薇？你在听吗？”
“所以，”林薇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你已经有决定了，不是吗？只是通知我一下。”
“不是的，我...”沈朗急切地想解释，却被林薇打断了。
“恭喜你啊，沈朗。”她说，声音出奇地平静，“终于等到你想要的未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朗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就是字面意思。”林薇深吸一口气，“你去吧，我不会拦你。”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沈朗问，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不然呢？”林薇反问，“再异地两年？沈朗，我们已经异地三年了，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还能再坚持两年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最后沈朗说，声音里满是疲惫，“所以你的答案是，分手？”
林薇闭上眼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她迅速擦掉，深吸一口气。
“是你先选择的，沈朗。”她轻声说，“在你一次又一次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时候，在你忘记我们纪念日的时候，在你明知道我需要你却不在身边的时候。这次也不例外，不是吗？”
沈朗没有说话。
“我还有会，先挂了。”林薇说，不等对方回应就切断了通话。
她靠在墙上，久久没有动。会议室里同事们的讨论声隐约传来，外面的世界依然忙碌运转，只有她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这个残酷的瞬间。
周末，林薇请了假，把自己关在家里。她删除了沈朗所有的照片，把他留下的东西打包塞进床底，甚至考虑换个电话号码。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自残，痛彻心扉，却又觉得非做不可。
周一早上，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班。同事们都默契地没有问她怎么了，只是默默分担了她的部分工作。
中午，她收到一个上海寄来的快递。拆开一看，是那条她心仪已久的项链，和一张沈朗手写的卡片。
“五周年快乐，我的女孩。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卡片右下角，还有一行新添的小字：“对不起，是我搞砸了一切。”
林薇握着那张卡片，在办公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中午。最终，她把项链和卡片一起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薇努力让自己适应没有沈朗的生活。她开始接受同事的邀请参加各种活动，甚至注册了一个交友软件，虽然刷了十分钟就卸载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手机震动惊醒了她。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朗的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带着睡意。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过了好久，沈朗才开口，声音沙哑：“薇，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
“哦。”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沈朗似乎喝了酒，语速很慢，“我把项链寄给你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喜欢吗？”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我能不能...再见你一面？”沈朗问，声音里带着恳求。
林薇握紧了手机，指节发白。
“太晚了，沈朗。”她轻声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对不起，”沈朗的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薇。我搞砸了一切，我知道。我不该总是把你放在第二位，我不该以为你会永远在那里等我。”
林薇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爱你，”沈朗说，“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我太蠢了，以为只要最终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过程中的缺席都可以被原谅。”
林薇闭上眼睛，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太晚了。”她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在对沈朗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挂断电话后，她再也无法入睡。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条项链，在昏暗的灯光下，它依然闪烁着美丽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再也照不进她的心里了。
她点开微信，找到和沈朗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登机前发来的：“我走了。保重。”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打出一行字：“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许久，最终，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有些话，注定只能烂在心里。有些人，注定只能相忘于江湖。
窗外，天快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