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帮套的岁月》常青树x

1、拉帮套的雪夜

　　拉帮套的雪夜（第一章）

　　腊月的雪裹着北风，往西坡村的土坯房缝里钻。王贵躺在炕梢，听见外屋的风门“吱呀”响了第三回，冻得发僵的手指攥紧了身下的粗布褥子——那褥子磨得发亮，边角还打着补丁，像他这条从腰以下就没了知觉的腿。

　　“他爹，水热了，我给你擦擦手。”秀莲端着铜盆进来，棉袄上沾着雪沫，头发用蓝布巾扎着，脸冻得通红。她把盆放在炕沿，伸手去拉王贵的胳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王贵没动，眼盯着房梁上挂着的玉米串，那是去年秋收时他还能下地，和秀莲一起挂上去的，现在玉米皮都干得发脆，像他的日子。

　　“村东头的老栓，今早没了。”秀莲拧干布巾，往他手上擦，声音压得低，“也是腿坏了三年，家里没劳力，冬天没烧的，冻饿……”

　　“我知道。”王贵打断她，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不用绕圈子，我早想过了。”

　　秀莲的手顿了顿，布巾上的水滴滴在炕席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炕梢的两个孩子睡得沉，小的刚满三岁，嘴角还沾着米糊，大的五岁，梦里咂了咂嘴，翻个身抱住了弟弟。秀莲看着孩子，眼圈红了：“那俩娃还小，地里的活开春就得种，柴火得劈，水缸得挑，我一个女人家……”

　　王贵闭了闭眼，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想起去年夏天在山上采石，石头塌下来的瞬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偏偏活了下来，却成了个废人。秀莲熬了一年，头发白了大半，以前红润的脸现在蜡黄，手上全是裂口。他不是没听过“拉帮套”的事，村里老辈人说过，早年间灾荒年月，男人病了残了，女人撑不起家，就找个外乡的光棍来家里，帮着干活，也算半个男人。可那是什么名声？秀莲一个女人家，要受多少唾沫星子？

　　“你想找，就找吧。”王贵睁开眼，看着屋顶的黑椽子，“找个老实的，别欺负你和孩子。”

　　秀莲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铜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没哭出声，只是肩膀不住地抖。王贵别过头，不敢看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压了块石头。

　　过了三天，邻村的媒婆领来个小伙子。叫李栓柱，二十出头，个子高高的，皮肤黝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站在院子里局促地搓着手。王贵躺在炕上，听见秀莲给媒婆倒水，听见李栓柱低声说自己是河南来的，家里遭了灾，一路讨饭过来，没亲人，愿意干活，只要有口饭吃。

　　媒婆走后，院子里静悄悄的。秀莲领着李栓柱进来，让他在炕边的凳子上坐。李栓柱不敢看王贵，也不敢看秀莲，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大哥，嫂子，我有力气，啥活都能干，劈柴挑水，种地喂猪，我都在行。”

　　王贵看着他，这小伙子眼里有股愣劲，不像坏人。他点了点头：“行，你留下吧。东屋有间小房，你住那。记住，我在这屋里一天，你就规矩点，别对秀莲和孩子有歪心思。”

　　李栓柱赶紧点头：“大哥放心，我就是来干活的，绝不多事。”

　　当晚，李栓柱就在东屋住下了。秀莲给了他一床旧棉被，虽然薄，却洗得干净。夜里，王贵听见东屋传来咳嗽声，北风把窗户纸吹得“哗哗”响。他翻了个身，炕梢的孩子哼唧了两声，秀莲拍了拍，又安静下来。他听见秀莲的呼吸很轻，像是没睡着。

　　过了半个月，李栓柱确实能干。天不亮就起来劈柴，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地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还帮着秀莲喂猪喂鸡。秀莲脸上渐渐有了点笑模样，饭也做得比以前丰盛了，偶尔会给李栓柱煮个鸡蛋，李栓柱总是推让，说给孩子吃，最后还是秀莲硬塞给他。

　　王贵看在眼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时他看见李栓柱帮秀莲扛重物，秀莲笑着道谢，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挨得近，他就觉得心里像扎了根刺，扎得疼。可他又知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为了孩子，为了秀莲，他只能忍。

　　那天晚上，秀莲给王贵擦完身，又去东屋给李栓柱送热水。王贵躺在炕上，没睡着。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轻轻关上。接着，他听见秀莲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什么。然后，他听见李栓柱的声音，带着点犹豫。

　　王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想起媒婆私下跟他说的话：“拉帮套不是白干活，人家小伙子也是人，总得有个盼头。你要是实在介意，就……就当没听见。”

　　突然，他听见秀莲“哎呀”一声，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接着，东屋里没了声音。王贵的心跳得飞快，耳朵竖得老高，想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过了片刻，他听见床板“吱呀”响了一声，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扯开嗓子“嗷”地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和愤怒。

　　东屋里的动静瞬间停了。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李栓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鞋都没穿好，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冲进了东屋。接着，秀莲红着脸进来，不敢看他，只低声说：“他爹，你别叫，我……我就是给栓柱送水，不小心摔了一下。”

　　王贵没说话，只是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秀莲站在炕边，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窗外的雪还在下，北风呼啸，像是在嘲笑这屋里的尴尬和无奈。王贵看着黑暗的屋顶，第一次觉得，活着，比死了还难。

　　我可以基于这一章的情节，先梳理出后续几章的核心冲突点（比如李栓柱提出要孩子、村民的流言蜚语、王贵内心的挣扎升级等），形成一个简单的章节大纲，你看看是否符合你想表达的“拧巴感”和故事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