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圆水镜

29、第 29 章

　　这么陌生的名字，许天一感到突兀。

　　李司晨是谁？

　　是他笔下的人物吗？

　　他努力地回想自己写过的文章，搜寻这个角色的出场，距离上一次构思小说情节距离太久，可是许多细节他早已忘却。

　　李警官、李警官，应该只是个没有特别大纲的工具人角色，不然他不会连名字也没有取。

　　许天一冰冷的心激起了一丝涟漪，他此时此刻，一种早已消失好久的冲动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动了动下半身，脚换了个方向，朝向门口。

　　身旁的许德本，这次没有阻止他想离开的动作。

　　电脑里有文件记录，自己可能写下过有关李警官的特征，或许能对得上，或许也对不上，不管如何，许天一现在就想确认一下。

　　“还有什么意见吗？”

　　“天一？”

　　许德本的几声呼唤在耳边放大，许天一才回过神，侧过头，迎上许德本的脸，他的身后，汤盼儿顶着精致妆容的脸也看着他。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许天一摇摇头。

　　“那你就走吧。”

　　许天一摆出一脸懵懂的模样。

　　他根本听不清楚许德本在说什么，只能从他的口型读懂是两个字。

　　走吧。

　　走吧。

　　是让他走的意思么？

　　许天一的脸色转为惊喜，没有想那么多，站起身来，不顾所有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向上一次那样，冲向会议室的门口。

　　“你看狗屎扶不上墙，败家仔还是败家仔，还说什么禁止吸烟，连这群烟鬼吸烟都不敢说一声。”

　　“其实早就该让许德本来接管了，我记得是他二叔对吧？”

　　“我来打工的，他们家里的事怎么处理怎么着，不管哪个人上去，有钱照发工资就行。”

　　“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都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实事。”

　　在各种吐槽聊天群里输入噼里啪啦输入文字，也满足不了大家此刻想吐槽许天一的心。

　　大家小声，很小声在议论。

　　哪怕再大声点，许天一也无心听，大门打开，大门关闭，所有的声音都渐渐收缩在门缝里。

　　主席桌上许德本也一并缩小在门缝里，他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脸部平静，注视着面前的文件。

　　看起来在沉心于项目发展的他，其实所有的议论他都听见了，嘴角的微笑意味深长，却又不明晰。

　　文件最后，夹着新鲜的授权文件。

　　授权文件之下，是一份名为《王安心理咨询工作室报告》。

　　那个晚上，怀里的汤盼儿装得软作的声音再次浮现许德本耳边：

　　“根据心理医生的意思，许少爷过去的生活过于顺利，从小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生活一直有人兜底。戴菁菁被杀死的那个晚上，戴菁菁是他最后见的人，由此产生了ptsd，创伤后遗症。”

　　“加上后来他被当成嫌疑人，经过过警察的严厉审讯，更为挫折，他原来的人生观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受到动摇，来不及重塑，或者说，很难被重塑，由此崩塌。”

　　*

　　办公室，电脑里，许天一很快查到了曾经的灵感记录。

　　确实构思过一个李警官的角色，名字那一栏没有中文，只有没有音调的拼音——李sichen。

　　按他之前的想法，李警官必须是个破案的小能手，才能在秦和平一案中拿到有力的证据，引出他写文时的最终目的——公众场合吸烟的人要受到惩罚。

　　可是，这个角色再怎么有能力，再怎么关键，也只能是个工具人的角色，描述的细节都是为了服务主角和凶手，存在只是为了发展文章的脉络。

　　他根本没有给李警官安任何名字，用的拼音是他胡乱打出来的字母，呈现出来的字眼选择太多，他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工具人的名字上。

　　况且他还担心出现名字过多，读起来容易混淆，最后才用李警官三个字取缔。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被他默认是男人的工具人警察，竟然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生。

　　.jpg。

　　读者C72502hY新发来了一张图片。

　　又是一张模糊的抓拍照。

　　古板的办公桌后，巴掌般的脸上眼睛炯炯直视，穿透一切介质，似乎相片失焦，对于这种眼神来说不值一提。

　　女人柔顺的短发不失时尚，黑眼圈包裹中的长睫毛，由于照片拍得不清晰的原因，像是太阳花似地上延长往上翘。

　　办公桌大厚宽，她小巧一个，坐在之后，看得出她其实个头不高，皮肤不知是否原本就这么苍白，身着警服，面前桌面的铭牌，三个楷体字出现了重影，笔画层层叠在一起。

　　许天一还是认出了“李司晨”三个大字。

　　与读者C72502hY的聊天框里，读者C72502hY的回复还在弹出来。

　　【读者C72502hY：

　　李司晨警官严厉审问，按她的意思，是认定我和秦和平的案子有关！绑架案转为命案，秦和平通过司法鉴定确定精神病发可无罪释放，家属不同意现在的判决，想找人背锅！】

　　【读者C72502hY：我现在很乱，给我一点时间理清思路。】

　　【读者C72502hY：这不仅是穿越那么简单，请你相信我。】

　　后台的消息一直在跳。

　　许天一根本来不及马上看完。

　　·jpg。

　　这个老牌app确实做得差劲，在电脑里登录小说账号，重新进入后台评论，还能看到与读者C72502hY的对话中，已读的评论显示未读。

　　但也正是如此，差点儿被他忽略的，读者C72502hY再较早之前发来的图片，终于又被他留意到。

　　一张凌乱的桌面图，上面摆放着台历、纸币、键盘、耳机线等杂物。

　　*

　　更文，或者不更文，怎样才对自己的处境更好，阮荔子不知道。

　　那一个晚上，她趴在警察局会议室的大长桌上，冰冰冷冷的桌面衬在脸部肌肤，一晚过去，睡得好不踏实，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

　　而那张总结了几项规律的小纸条，在手心里紧紧攥着，热乎乎地，几乎被掌心的汗水烘湿。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警察局，桌子前，阳光正好从窗户射进，暖烘烘地落在头发上。

　　阮荔子抬眼，一下子难以适应刺眼的光线，她低下头，揉了揉双眼。

　　又是新的一天。

　　又是新的一天？！

　　竟然还在这里，没有变化。

　　阮荔子慌张地掏出手机。

　　手机上极大的数字显示，今天是7月21日，她弟弟死的那一天。

　　时间又回退了，金文仍然没有更新文章！

　　弟弟还没死，她还可以拯救他不死！

　　阮荔子长嘘了一口气。

　　对面的林青被她的声音吵醒，努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她。

　　“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阮荔子擦了擦眼睛。

　　额，不对。

　　阮荔子蓦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林青：“我们怎么还会在这里？”

　　不应该在床上醒来，和上两次一样吗？

　　“啊，我们在这里等着，直到送去安全屋，警察同志不是说了吗。”

　　林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今天多少号呀？”

　　阮荔子的嘴唇在不断地颤抖，说话结结巴巴。

　　这副慌张的模样让林青的困意消减了大半。

　　她坐直，手掌拍拍自己的脸，眼神里终于有了真正的清醒，也急忙拿出手机。

　　“7月21日呀。”

　　林青将手机屏幕翻过来，在阮荔子眼前晃晃。

　　“7月21日，真的是7月21日吗？”

　　“你怎么老问今天多少号啊。都告诉你了，是7月21日。”欧阳幸高被吵醒了，嘟嘟囔囔地说道。

　　阮荔子看着林青的手机，屏幕确实是同样亮灿灿的阿拉伯数字。

　　阮荔子重重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对家里冰箱的冰可乐，她还做过实验，消失的冰可乐，会重新回到冰箱里。

　　可是，这一次，一觉醒来，他们的位置和记忆，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笔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打开笔盖，思索着，在总结的四则规律下方写上：

　　5、只有跟随剧情的发展，所有人的位置和记忆，都不会刷新。

　　“你没事吧？”

　　林青的手在阮荔子的脑袋前不停挥动，欧阳幸高与林青嘀咕道：“她没事吧，难不成……”

　　“难不成！”林青接替欧阳幸高鬼鬼祟祟的语气：“难不成，她又被鬼附身了？”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三名警员一身正气地走进来，掇拾得精神爽气。

　　会议室里三个刚睡醒不久的人，还自带着满脸的懒洋洋，尤其是欧阳幸高，一个晚上过去，下巴冒出一小片乌青色的胡茬。

　　“不好意思，让你们在这里过夜。”为首的男警员开口道。

　　阮荔子认出这是当时和欧阳幸高一辆车从平房回来的警员。

　　“陆sir！”果不其然，欧阳幸高激动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后遮不住长长的呵欠。

　　“睡这里肯定没睡好，这些是给你们的洗漱用品，你们收拾一下。”陆sir指了指左手边警员手里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