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圆水镜

19、第 19 章

　　会议上，李司晨警长点开统计文件，向所有人展示上面的数据。

　　警员甲：“目前我局已经接到共7件失踪案件，失踪皆为男性。”

　　警员乙：“失踪时间并不有特定时间，失踪的地点并没有符合的监控范围。”

　　警员丙：“经过与家属的交谈，和失踪男性的各类特征进行对比，并无相似之处。”

　　啪！

　　文件摔在桌面发出清晰的声响，坐在中间的李警长面带怒火：“什么叫无相似之处！”

　　“就是他们身高体重年龄不一样，有的都六十多了，有一个还未成年；职业不一样，有的是无业游民，有的是工厂领导；失踪的时间地点不一样，小牛刚不是也说了吗，都没有符合的监控范围。”

　　说话的李家宝，是第六小组的“老员工”，表情摆明在不服气——不服比他年轻的李司晨当他们的领导。

　　是个年轻的男领导便算了，竟然还是个年轻的女的。

　　虽说李司晨才到第六小组当领导两天，现在就坐在上面吼他们，这口气李家宝吞不下去。

　　“呵。”

　　李司晨心知肚明李家宝在耍什么把戏，手里的文件就差直接甩到他们的脸上。

　　“没有找到共同的特征，那是你们的问题！”

　　李司晨脸不带彩：“你们进行口供的时候，我旁听过，后面另外跟他们询问过。他们的共性，就是他们都吸烟，而且……”

　　身后的投影跳出十张图片。

　　图片四角的标示很清楚地分辨出这是来自监控里的截图，不算特别清楚，上面各有红圈，除了框出来的时间点，还框出来地上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啊？”

　　“看不太清楚诶。”

　　年轻的组员议论纷纷，戴眼镜的和不戴眼镜的，都要眯起眼睛，探头向前，去看清楚红框框出来的是什么。

　　李家宝缩回脑袋。

　　他只看了一眼，心便虚了。

　　经验丰富的他，一看就知道李司晨表达的意思，甚至知道李司晨为了截这几张图会熬多少个夜。

　　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李司晨心有灵犀似地瞥了眼李家宝，有些时候，实力会比她本人更能说明一切。

　　“报案的七个男人，在失踪的时候，正在吸烟。我框出来的时间，是标示这是与他们失踪时间范围相似的时间，虽然没有给到直接的监控证据体现他们失踪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但是通过相近时间点的监控，可以比较得出这一点。这些就是共性，这些就是证据！”

　　座下的人恍然大悟。

　　原来框出来地上的小黑点，是烟头！

　　一开始怎么也看不出，可是经过李司晨这么一说，怎么看怎么就是烟头！

　　甚至有些烟头还燃着烟雾！

　　“这得花多大的工作量进行比对啊！”有人惊叹。

　　李警长指着说话的两人：“你们两个，再跟失踪人员的家属了解他们的吸烟情况，看是否有一致的地方。”

　　“是！”

　　……

　　“失踪案就这么被找出了共性，他们去查案之后，了解到那七个失踪的男人，烟瘾特大，天天吸烟，在家里吸、电梯里吸、公共场合也吸，脾气也大，不听劝。”

　　欧阳幸高依照脑海里警察给他讲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案件前情，表情得意洋洋，就像是被他自个儿找出了破案关键共性。

　　“李警长配合那些监控画面，很快分析出，那些人失踪的前一刻，都是在室外吸烟。”

　　他又忍不住夸赞道：“这个李警长真的太给力了！带我回来的警察大叔，一路都是赞不绝口说好久都没见过那么给力的警长了。”

　　林青听得更星星眼，也为李警长啧啧称奇。

　　阮荔子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案件，联系起平房内满地的烟头，猜想罪犯肯定对吸烟者有莫大的敌意。

　　阮荔子的心绪只在这个案件上逗留了一会，默默叹了口气。

　　她有些后悔，当初，也就是今早，不应该手贱点进金文的小说里，不应该自作多情将小说里的男生代入自己的弟弟，更不应该私信金文，引发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

　　金文所写的这些文章，根本不是有关他弟弟的事情。

　　可是阮荔子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开篇的男生，和弟弟的长相别无二致，连痣的部位、穿的校服都一模一样。

　　由于是监护的原因，三人在警察局的会议室里允许看手机，只是信号被屏蔽。

　　但也无妨，阮荔子还是可以登入小说app里看金文的小说。

　　不过她也不想再点进去，不想再重新看一遍，检查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地方，不想再去思考穿越前后带来的相关问题。

　　最后，大拇指移动到了“我的消息”入口。

　　咚咚咚——没等三人反应，会议室的大门推开，一名女警员送来三份盒饭和几本书籍杂志。

　　“好饿！”

　　油腻的饭菜香瞬间蹿入整间会议室，欧阳幸高噔地站起身，控制不住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哎，没办法啊，我们平时也是这个点才能吃饭。况且现在局里忙得飞起，你们先在这里自行解决吧！里面信号不好，这些书给你们打发打发时间。”

　　女警员眯起细长的丹凤眼，目光扫过三个人的脸。

　　“哇，你们真的好贴心！”林青星星眼先接过她的书本。

　　女警员急匆匆地吩咐多几句，就要跑出门，又赶紧被欧阳幸高叫住：“等一下！”

　　“怎么？”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不能走，现在肯定不能放你们走，你们是案件的关键人物，外面家属记者可是‘追杀’严重，你们现在走出去警局，担保你们后悔还不如留在这里受我们保护！”

　　“啊……”

　　欧阳幸高为不能回家感到可惜，回头看到林青已经自觉取下一盒盒饭。

　　第一次在警局内吃盒饭，她早把所有事情忘到脑后，整个人兴奋不已，还掏出手机，打算找个好一点的角度自拍一张。

　　欧阳幸高脸上的可惜烟消云散，没再说什么，礼貌地拿走一盒饭。

　　阮荔子望向敞开的门外，留意到好几个经过的警察走路飞快，语气急促匆忙：

　　“是来自其中一个失踪人员的讯息！”

　　“抓紧！失踪案件升级为绑架案件！”

　　“时间二零零五，搜索范围在平房附近五公里，立马将有关人员捉拿归案！”

　　*

　　许天一想去洗把脸。

　　得到黄sir的同意，当然也在警察的监视之下，来到同楼层的男厕。

　　男厕旁紧挨着女厕。

　　每走一步，戴菁菁的脸便从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

　　——戴菁菁软柔发光一丝不苟的大卷发。

　　——戴菁菁混乱的头发散落在脸上。

　　——戴菁菁妆容得体专心致志地站在办公桌面前。

　　——戴菁菁躺在地上脸部浮肿尸斑明显。

　　……戴菁菁眨动双眼、戴菁菁睁着双眼、戴菁菁双眼里有神韵、戴菁菁瞳孔里不再聚焦……当时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的监控，拍到了她在公司里最后的画面，竟然救不了她任何一点。

　　怎么就……死了？

　　虽然戴菁菁是她爸安排的眼线，虽然只是上下员工的关系，许天一和她相处最长，工作生活方方面面得到她的照顾比他爸妈还多，独子的他早已将戴菁菁当做大姐姐看待。

　　他完全接受不了戴菁菁莫名其妙死亡的事实。

　　不知是否伤心入肺，许天一突然猛烈地咳嗽，连忙冲进男厕门口，想马上打开水龙头洗脸。

　　“咳咳！咳咳咳！”

　　进来之后，心肺之间那团跳荡的气流更为猛烈，致使他咳嗽得更为剧烈。

　　“你没事吧！”

　　跟在一旁的警察被他这般剧烈的咳嗽，吓得有点措手不及，还想上前拍拍他的后背，看是否会缓和一些。

　　许天一上半身体伏在洗漱台上，脸咳走了惨白，却红润过头，连眼白都染上了几分红。

　　他背对警察，伸出手掌，在半空中摇了摇，表示再给他一些时间便可缓解。

　　随后，许天一合起手掌，伸出食指，指了指墙壁，叹了口气，眼圈红了起来。

　　由于打扫阿姨下班的关系，昨日下午六点至今早八点半上班前，厕所并未有清洁。

　　残留的二手烟味，在厕所里放肆地舔完每一个角落，也若无其事地钻进他的鼻腔，侵占他的每一个毛孔。

　　在他爸还在任的时候，由于吸烟习惯的关系，所以也允许手下吸烟。

　　于是，在室内吸烟成了公司的一种风气。

　　开会的时候、放松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聊天吃饭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时候。

　　所以，会议室、室外公共休息区、厕所、饭堂……总之，公司没有一片区域不存在没有烟味的时候。

　　当年的公司，男多女少，自然不有太多的反对意见，反而不吸烟还会被视为异类，吸烟才能成为公司的主流，才能成为一种身份的认可，加入更多的讨论，也成为在他人处获取更多信息的通行证之一。

　　然而自从公司版图扩大，搬到更大更好的大厦，投诉越来越多，虽说有效处理，但更多是口头形式主义，行动屡说不变。

　　直到许天一爸爸卸任，他被迫上任，递烟不拿，吸烟躲开。

　　下属们看到自己遇上的是一个不吸烟的领导，才“投其所好”，使得吸烟的情况有所收敛。

　　可仍然架不住有些仗着自己业绩优秀的经理在开会的时候吸上几口。

　　就比如昨天的会议。

　　许天一不仅不喜欢吸烟，也不喜欢闻这种烟味。

　　多亏了他老爸勤勤恳恳不分日夜的吸烟，他在高中的时候，鼻炎越发加重，只要一闻到烟味的刺激就特别地难受，甚至闻到稍微浓郁些的香水味，也会不舒服。

　　但是毕竟是之前传下来的规矩，他这么一个毫无建树、众人眼里的“废物”不好阻止，更何况不同的眼线都在盯着他，他能做什么。

　　即使他做了什么，大家都只会说他只会在这种形式主义上耍点心眼子，一件正事却没做成。

　　又或者说，因为阻止他们吸烟，导致业务上的发展同步遇到了阻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会怪到他的头上。

　　只有戴菁菁会帮他处理工作上的困难，在他们说他“败家仔”的时候帮他说上几句。

　　许天一鼻子很难受，肺很难受，喉咙也烧得痛。

　　回想起过去种种，再想到戴菁菁冷冰冰的尸体，一种叫做愤怒的热流从喉中涌动，他忍无可忍，从袋里掏出一支鼻喷，一边清洗鼻腔，一边愤愤地在手机里重点着。

　　他十分痛恨这些不顾他人而自顾自吸烟的人，十分痛恨夺取人生命的凶手！但是在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里，受诸多因素的作用，他痛恨，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讨厌的世界，连生死都不能自已的世界，连呼吸都不能自已的世界，还可以有什么期待？

　　“世界……”

　　他蓦地抬起头，盯着镜中发红的烟圈，想起读者C72502hY最新的回复。

　　她说，她真实地穿越到他创造的世界里。

　　他，创造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还可以自已的，把他讨厌的一切统统抹杀掉！

　　他早已写好一种全军覆没的走向，一直担心不会被读者的接受，迟迟没有发出来，现在却赌气地想全部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