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圆水镜

16、第 16 章

　　许组长双手绕在胸前，在现场慢悠悠地踱着步，视线忙忙碌碌，一方面要看着阮荔子三人，不许他们乱走，一方面要抽空监视平房内的搜查情况，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偷懒的情况。

　　阮荔子扶着林青，脑袋不断地往前伸，平房里的情景虽说在眼前清晰展开，但是有些地方被破烂不堪的家具遮挡，看得不算太清楚。

　　比如这右侧应该是有扇门，或者说是糊起来的窗口充当一个出口，如金文所说的，出口在右后方。

　　可阮荔子就是看不到！

　　她探出身体，随即又迈开一脚。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站好站好，别乱动了。”

　　许组长伸长手臂指着阮荔子，笔直的食指在半空中不断地上下挥动，声色严厉，这范式就像在阻止阮荔子要从口袋里掏出炸药轰炸现场。

　　阮荔子只好缩回身体，对他笑笑，手掌在太阳穴旁揉揉搓搓：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警方是怎么破案的。”

　　“没有破案，我们只是在侦查现场。我们这个小地方，哪里有那么多案要破。”

　　许组长翻了个白眼。

　　呜—V—呜—V，警笛长鸣，划破小地方的平静。

　　马达的轰鸣朝他们方向袭来。

　　“我靠，不会真来人了吧。”许组长变脸似地，眼角的皱子全立起来，换了副面孔命令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走出两步，又回过来，高声喊来一个警员来盯着他们。

　　待一切妥当，便甩着小手臂匆匆忙忙往门口走去。

　　阮荔子望向门口。

　　红蓝闪烁的警灯仍在交替，警笛停止，整个世界一下变得过于安静。

　　“这种架势，真的不是发生了大案子吗？”林青难以理解许组长的话，嘀咕道。

　　欧阳幸高一直盯着门口：“我们不会都成了犯罪嫌疑人吧！”

　　“犯罪嫌疑人！不会要没收我们所有东西然后进去关上一天吧！”

　　林青拽起背包带，摸了摸背包下缘，确认摸到手机的形状。

　　趁着小警员没有那么严厉看管他们之时，阮荔子跑到平房门边。

　　从这个角度可以一览平房的内里。

　　这一块小地方，除了正门之外，根本没有什么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即使有窗户，也被墙上这堆糊上去好几层的后报纸给遮挡得严严实实，但绝对不是什么右后方，而应该在正前方，看起来，这里不像是有一扇门，连原来装有一扇窗户也说不过去。

　　“这么说来，金文是骗我的。”阮荔子有些生气。

　　她细想金文发来的三条信息。

　　【金文：这是什么？】

　　【金文：你还好吗？】

　　【金文：右后还有门。】

　　阮荔子恍然大悟。

　　既然他能从“这是什么”迅速问出“你还好吗”这个问题，说明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相信自己真的穿越到小说里。

　　可是他还要用“右后门”来骗自己，他还在试探剩下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阮荔子转身赶紧掏出手机，逼迫自己快速组织好语言，向金文解释自己的处境。

　　许组长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进来。

　　“李警长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他的身旁多了一个皮肤白净神态严肃的年轻警员，大步流星地往他们这儿走来。

　　“好累啊，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林青和欧阳幸高一副纸片飘飘的疲惫模样，全身的精气神宛如被一条细绳掉着，下一秒很有可能就被风刮到地上，于是警员点头，同意他们就地直接坐下来。

　　这一惊一乍，十分疲累却还不能松口气，还被身旁监视他们的警员示意不要再说话，尤其是欧阳幸高，简直是苦不堪言。

　　“到底发生什么事嘛！”林青累得揉起肩膀。

　　警员嘘了几声：“上级来了，你们几个严肃点。”

　　“什么上级啊？”

　　“城里专门派来的领导，没想到我们这里也会出事。”

　　阮荔子转过头。

　　所有的警察神情严峻，每个人的眉毛间都挤成一团，看来这里牵涉到的事态十分严重，更高级别的警员也得在最快速度之内到达现场。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如果发生案件，肯定和那个女人有关。

　　女人在第四章里打那通报警电话来求救，随后警察前来，看到和他们一样的满地烟头，这样的场景不可能重叠。

　　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人绑架了，还或是说，有人死了？

　　阮荔子无法猜测过多，只能通过他们的对话知晓一点消息。

　　她看了一眼手机里未编辑完成的消息。

　　【读者C72502hY：请你相信我！我】

　　“请把手机收好，禁止联系他人！”被要求看好他们三个的警员终于发现了阮荔子的不对劲，向她走来。

　　“我没有联系他人！”阮荔子没法子继续输入剩下的文字了，连忙快速摁下发送，把手机锁好屏丢入口袋。

　　警员步步逼来：“拿手机给我看看。”

　　“我真的没有！”阮荔子摸着口袋，拼命摇头否认。

　　警员的手已经伸到她的手旁，拽上手臂，正要拔她的手出来，许组长带着上级警察走到小院中间。

　　“在干什么呢？”

　　许组长向警员抛来个示意的眼神。

　　警员连忙松开抓着阮荔子的手，从兜里掏出香烟，递到许组长面前。

　　许组长接过，双手递给李警长。

　　李警长瞄了一眼，黑着脸朝他摆摆手：“现场如何？我不吸烟。”

　　“嘿嘿。是这样的，我们四名同事在你们到来之前保护好现场，没有人破坏。”

　　许组长当做无事发生地，烟收入自己的口袋，谄起笑脸：

　　“呵呵呵，我也不吸，放心，现场没有乱丢乱动。”

　　“都是烟头啊，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面对面前的场景，李警长和同行的人员感到惊讶，随后根据李警长的指示，其他警员马不停蹄地进到平房内。

　　按照阮荔子听来的意思，他们要在许组长小组的搜查结果之上，又开展新一轮的搜查。

　　“哇，法证先锋吗？”林青看到他们手上提着的小皮箱，疲惫的眼眸中闪过亮亮的小星星。

　　许组长乜斜她一眼，继续对李警长说道：

　　“除了踢门的时候可能弄脏了点现场，其他没有问题。”

　　“那他们三个……”李警长终于看向他们，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许组长一边解释着：

　　“哦，当时我们一接案就来到现场，破门后发现了他们。他们三个一直在平房里面。”

　　“是你们报警的吗？”

　　李警长站在中间，看看林青，又看看阮荔子，皱了皱眉头。

　　“不是我们！”林青紧忙挥手否认，头摇得马尾一甩一甩。

　　欧阳幸高也争着回答：“我们想报警也报不了，这里面的信号太差了！”

　　“那你刚才拿着手机在干嘛！这里不准拍照不准录音也不能通信！”

　　许组长又一次伸手指着阮荔子。

　　阮荔子猛地抬起头。

　　是啊，这里没有信号，她怎么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那她被困在平房里的时候，为什么能够和金文发消息沟通？甚至还能够看到金文最新的两章？

　　“干什么干什么！”许组长瞪了阮荔子一眼，又回过头向李警长报告情况：

　　“这两个女生不是报警的女人。”

　　李警长问：“和录音对过了吧？”

　　“啊？”

　　许组长一脸根本没有跟录音比对过的表情。

　　“我们有录音？有的有的，听过了，是的，不是同一个人。”

　　“行吧，小张！”李警长喊来一个女生。

　　“你带他们上车，一个个地轮流给录个口供。”

　　“收到！来，你们跟我走！”

　　女警员礼貌地将三人带走，许组长刚要跟上去，回头示意许组长站着不要动，让另一个警员向他收集信息。

　　*

　　“叫什么名字？”

　　“欧阳幸高。不是高欧阳，是姓欧阳，名幸高，幸福的幸，对，是这个高。”

　　“怎么来这里的。”

　　“就是跟阮荔子来的，同行的女生，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林青说不放心她，我们就开车跟来，接着路上遇到一个女人，我们就跟着女人过来。没想到上当了！”

　　……

　　“林青是吧，看到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头发脏脏乱乱的，眼睛红肿像哭过，我都不敢看她的脸……”

　　“别紧张，慢慢回忆你看到的，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红色衣服！还有还有她穿紧身的牛仔裤，身材很好很紧实，啊!”

　　“怎么了？还想到了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拐过来，还被糟蹋了，导致精神出现异常……可能阮荔子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所以才选择跟她走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你说什么？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请大声些。”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太蠢了，都没有往那一方面想，可怜女人，唉。”

　　直到下车时，林青嘴里还是不断地念着“可怜的女人”，太阳花似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一脸的不忍。

　　轮到阮荔子被带进暂时作为口供室的警车里。

　　车门推开，女警员手拿平板电脑，示意她坐到对面。

　　李警长翘起一边脚，手里的文件案板顶在膝盖上，一边看着手里的小型电脑。

　　虽然低着头，阮荔子还是感受到来自警长方向的目光，她看过去，原来李警长眉眼往上倾斜，目光顺着过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这是在审视，在观察，一种威严般的质疑。

　　“什么情况？”

　　阮荔子先开口问道。

　　这一问，反而让刚准备提问的女警长措手不及。

　　阮荔子继续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

　　李警长应了一声，依然保持手撑在太阳穴的歪头姿势，斜斜看着她：

　　“阮女士，录口供是我们问你事情，而不是你来问我们。”

　　“是的，是的，我其实想问的是，那个女人……”

　　“你好像对那个女人很熟悉。”

　　李警长打断她的话，在小型电脑上滑动了两下：

　　“前两人都提到，是你提议要跟随那个女人的，我很有理由怀疑你和这个女人有极大的关联。”

　　“我不认识她。只是……”阮荔子哑口。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经历，如果直接把小说情节说出来，怕是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

　　她只好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她需要帮助，所以我就跟随她前往了。如果要想从我这儿得到她失踪前后的信息，我也说不出来。”

　　女警长有些疑惑：“失踪？”

　　“嗯。你们不是调查她失踪案件吗？”阮荔子拧眉。

　　“谁告诉你这个女人失踪了？”

　　“啊？”阮荔子不解，看看女警员，又看向李警长：

　　“不是说有个女人打电话报警，然后像出事了一样突然挂断电话，你们才出警来到这边吗？”

　　“你知道得可真多哦。”李警长话里有话。

　　“我也是刚刚不小心听到的……”

　　“嗯？”

　　“才大概推理出来的……”大概是迫于对面的威慑力，阮荔子有种越解释越心虚的感觉。

　　李警长审视的目光之中，还带有一些狐疑。

　　两人盯了阮荔子一会，警长这才张开干燥的嘴唇，开口道：

　　“没有女人失踪。但确实有失踪案件。”

　　“啊？什、什么意思？”

　　阮荔子不解地从李警长的脸看向女警员，又从女警员的脸看回李警长的脸，很想从两个人的口中得到解释。

　　只是两个人都没说话，仿佛她才是那个要给出合理解释的人。

　　阮荔子只好继续问：“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是谁失踪了？”

　　“不是女人，是男人。”女警员说。

　　“男人？”

　　阮荔子脑里立马想到的，他们所说的男人，难道是她的弟弟？

　　那个开篇出现的，和她弟弟相差无几的男生，失踪了？

　　“不是一个男人，是好几个男人。”

　　李警长接着女警员的话，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