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捡破烂》满陇桂雨

34、坟场求生与“铁匠”的考验

　　机械坟场的空气，是金属的坟墓所特有的窒息感。浓烈的铁锈味、陈年润滑油的腐败气息、以及某种类似高压电弧灼烧后的臭氧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而刺鼻的浊流，即使有“清风3000型”过滤器的全力运转，也难以完全隔绝。无数庞大的战争机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骨，以各种扭曲、断裂、相互倾轧的姿态，构成了这片望不到尽头的、沉默而压抑的金属迷宫。

　　林烬如同一只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在由坦克履带、破碎装甲板和粗大管线构成的“山谷”与“裂隙”间小心翼翼地穿行。脚下是厚厚的、混杂着油污和金属碎屑的锈蚀粉末，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因为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坚实的锈壳下，是否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或空洞。

　　她的感官提升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远处金属摩擦的异响、近处甲虫啃噬的窸窣、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残骸深处的、意义不明的电子杂音。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分析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可能的路径、可利用的资源，以及潜藏的危险。

　　脑海中，【文明火种】系统持续运行着，环境扫描功能将周围的地形和能量反应以三维模型的形式投射在她的意识中。那些代表着不稳定结构、高辐射源或是自动防御傀儡活动区域的红色标记，如同警钟，指引着她规避风险。

　　她进入坟场已有大半天，除了搜集到几块品相尚可的、不知用途的合金碎片和一小捆还算完好的高导电线外，一无所获。食物和水的储备正在快速消耗，过滤器的备用滤材也所剩无几。生存的压力，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与“深空之眼”存在微弱相似性的信号。它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引导着她向坟场更深处前行，却又无法准确定位其源头。这感觉，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钓饵牵着鼻子走。

　　就在她绕过一架坠毁的、机翼深深插入地下的武装直升机残骸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

　　林烬立刻俯下身，借助一堆扭曲的金属板隐藏身形，小心地探头望去。

　　只见在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数辆报废的主战坦克围成的“广场”上，两拨人正在激烈交火。一方是五六个穿着杂乱、身上带着粗糙改造义肢、动作彪悍的掠夺者，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从□□到粗陋的能量发射器应有尽有。而另一方，则只有三个人，但他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身上穿着统一的、带有齿轮与火焰交织图案的棕色皮质护甲，手中的武器是制式的、带有稳定能量输出的长管步枪。

　　“是‘铁匠’的人！”林烬心中一动。阿九曾提到过，“机械坟场”有一个相对中立的、由技师和武器匠人组成的松散组织，自称“铁匠行会”，他们控制着坟场内几个相对安全的区域，擅长修复和改造各种旧纪元武器设备，是拾荒者和亡命徒们交易和寻求庇护的重要对象。那齿轮与火焰的徽记，正是他们的标志。

　　那三名“铁匠”显然处于劣势，被掠夺者的火力压制在了一辆坦克的炮塔后面，虽然他们的武器更精良，但人数太少，弹药似乎也快耗尽了。

　　掠夺者们发出嚣张的狞笑，步步紧逼。

　　林烬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她不是救世主，自身难保，没有理由卷入陌生的冲突。但……“铁匠行会”或许是她获取信息、补充物资、甚至找到安全落脚点的关键。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她端起“铁蟒”，没有瞄准任何一个人，而是将准星对准了战场中央、一辆半埋在地下的装甲运兵车顶部，一个看起来像是通讯天线基座的结构。那里距离交战双方都有一定距离，不会直接造成伤亡，但……

　　她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离弦，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射中了那个基座！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这突如其来的、并非来自交战任何一方的攻击，让激烈的交火瞬间停滞了一瞬！无论是掠夺者还是“铁匠”，都下意识地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隐藏在残骸阴影中的林烬模糊的身影。

　　“妈的！还有同伙？！”
　　“是谁？！”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那三名被压制的“铁匠”抓住了机会！其中一人猛地探身，手中的长管步枪喷吐出稳定的蓝色能量束，瞬间击倒了一名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掠夺者！另一人则迅速投掷出了一枚闪烁着强光和刺耳噪音的震撼弹！

　　“轰！”

　　强光与噪音席卷了战场中心！掠夺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懵了，阵型瞬间混乱！

　　林烬没有停留，射出一箭后，立刻转身，如同灵猫般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复杂残骸区潜行而去。她没有试图与“铁匠”汇合，那样太危险。她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打破僵局的变量。剩下的，就看那三名“铁匠”自己的本事了。

　　她快速在金属迷宫中穿行了十几分钟，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在一个由巨大发动机残骸构成的、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停了下来，剧烈地喘息着。刚才的行动消耗了她不少体力，精神也因紧张而更加疲惫。

　　她刚拿出水壶，想喝一小口水，一个冰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身手不错。但多管闲事，在坟场里活不长。”

　　林烬心中剧震，猛地抬头，同时“铁蟒”瞬间指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她藏身的发动机残骸顶部，不知何时，蹲着一个身影。那人同样穿着“铁匠行会”的棕色皮甲，但看起来更加陈旧和油腻，脸上罩着一个布满划痕的金属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却带着一丝疲惫沧桑的眼睛。他手中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幽蓝能量的扳手，姿态放松，却给林烬一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危险感。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林烬没有放下弩箭，警惕地看着他：“我只是不喜欢看人多欺负人少。”

　　“哼。”那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从残骸上一跃而下，动作轻巧得如同没有重量。他落地无声，目光扫过林烬手中的“铁蟒”和她脸上那个运行良好的过滤器，尤其是在她紧握着的、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能源块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

　　“自制的？有点意思。”他指的是“铁蟒”，“过滤器是旧纪元‘清风’系列的货色？修得不错。”

　　林烬心中微凛。这个人眼光很毒。

　　“你想怎么样？”她直接问道。

　　“你帮了我的人，虽然方式蠢了点。”那人用扳手敲了敲自己的金属面罩，发出“铛铛”的轻响，“按行会的规矩，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交易的机会，或者……一个加入的机会。”那人的语气平淡，“看你手头的‘货’，和你身上的‘本事’。”

　　林烬明白了。她展现出的精准射击（虽然只是射中了无关紧要的目标）、她手中修复完好的旧纪元过滤器、以及那枚显然不凡的能源块，引起了这个“铁匠”的兴趣。

　　“我需要信息，需要安全的住所，需要补充食物、水和过滤器滤材。”林烬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可以谈。”那人点了点头，“但在这之前，你需要通过一个‘小测试’。”他指了指林烬手中的能源块，“我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告诉我，它是从哪里来的？你又是怎么让它……‘活’过来的？”

　　林烬的心猛地一沉。能源块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直接关系到“深空之眼”和那个“光辉存在”。她绝不能轻易透露。

　　她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适的说辞。

　　“它是我在一个……很危险的遗迹里找到的。”她选择性地透露部分信息，“当时它已经耗尽能量。我能修复它，是因为我懂得一些旧纪元能源技术的知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危险的遗迹？”那“铁匠”的眼睛眯了起来，“哭泣峡谷？还是……锈蚀峡谷？”

　　他竟然直接猜到了大致方向！林烬心中更加警惕。

　　“这很重要吗？”她反问道。

　　“很重要。”那“铁匠”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最近那边可不太平。‘秩序之剑’的狗鼻子闻着味过去了，还有一些……更麻烦的东西在活动。”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烬，“你从那边过来，身上还带着这种‘钥匙’一样的东西……小姑娘，你惹的麻烦恐怕不小啊。”

　　林烬握紧了能源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铁匠”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行会有行会的规矩，不插手墙内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之间的破事。但如果你带来的‘麻烦’波及到了行会……”他手中的能量扳手幽蓝光芒一闪，“后果自负。”

　　这是警告。

　　“我只需要暂时的落脚点和交易。”林烬重申道，“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最好如此。”那“铁匠”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做出了决定，“跟我来吧。如果你的‘本事’真如我猜的那么有用，或许……我们确实可以做个交易。”

　　他转身，示意林烬跟上。

　　林烬犹豫了一下。跟一个陌生的、显然不简单的“铁匠”去他们的地盘，无疑风险巨大。但此刻，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独自在这危机四伏的机械坟场挣扎，生存几率渺茫。

　　她深吸一口气，将警惕提到最高，跟上了那个自称名为“老K”的铁匠的脚步。

　　老K带着她在复杂的残骸迷宫中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扇隐蔽在巨大推土铲残骸后面的、由厚重钢板焊接而成的门前。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复杂的手动机械机关。老K熟练地拨动了几下机关，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钢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灯火通明的通道。

　　一股热浪混合着金属熔炼、机油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通道下方，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能量焊接的滋滋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这里，就是“铁匠行会”在机械坟场中的一个据点。

　　林烬握紧了手中的能源块，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沉默而危险的金属坟场，又看了一眼面前这条通往未知的通道，最终，迈步踏入了其中。

　　新的危机，新的机遇，或许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下一块拼图，就在这扇门后等待着她。而她的废土求生之旅，也将由此，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