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光》又见溪桥

2、什么是秘密

　　贺禧在十七岁那一年，心里有了个秘密，这个秘密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日积月累，就像是形成在无名指上的茧，一层又一层，变得坚硬而难以消除。
　　那一年，十七岁的贺禧遇见了二十岁的宋家旭。
　　贺家有个约定俗成的事情，大年初二那天，贺家子孙都定好在这一天回老家祭祖。
　　那一年的大年初二，太阳早早就爬上了山坡，贺禧跟着父母大清晨就回到了老家。贺禧对这边的亲戚都不太熟，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坐在路边的树墩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敲打着地面，微微溅起细碎的土壤。
　　“人家贺泉今天把他新结的老婆带过来了。”住附近的张婶磕着瓜子对贺母说。贺泉是贺禧的小叔，堂爷爷的小儿子。
　　“真离了？之前那个老婆不是挺好的吗？很顾家对老人也好啊！”贺母搭着话。
　　“离了，女方是不想离，人家贺泉说她什么事儿都做不好，衣服也洗不干净，偏要离。”张婶说着的时候挤眉弄眼的，吸引了贺禧的目光，她就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手里的树枝也没闲着。
　　“这样啊，那他这个老婆干什么的？”
　　“不太清楚，这也是个二婚，还带了个儿，儿子好像挺大了，比他自己的儿子还大一两岁吧！但这女的比他之前那个能干，也长得好看一些。”
　　“那不就是两个儿子了，自己一个，又带来一个。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家赚得到钱，没有啥压力。能干人有能干人的活法。”贺母笑说道。
　　说着说着小叔不知从那个山林里钻出来，手里提着香蜡纸钱。“嫂子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啊。”
　　“是啊，我们离得近，你哥刚刚还在说呢？说去那边三岔口等你，你现在去差不多。”贺母笑道。
　　“那你们就不去了，我这边自己一个人烧了就来，在这儿等我。”贺泉转过头和后面两人说。“这是贺林均哥家的嫂子，那是他家女儿。”小叔介绍着。
　　大家这才注意到他后面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逆着光，看不真切。贺禧停下她那机械动作，甜甜地喊道：“小叔过年好！”
　　“诶，幺女，新年好啊！”小叔说完道了个别，就去找贺父了。
　　“妹子过来吃瓜子，这边路不好走，起码还有一个小时才过得来。贺禧，你过来！”贺母喊着。
　　“这是小婶婶。”贺母介绍着。贺禧惯会乖巧应答：“小婶婶。”
　　”这个……不知道他俩谁大。”贺母停顿。小婶婶笑道：“这是我儿子，今天过来跟着玩儿的，应该比幺女大，今年二十了。”
　　“那得喊哥哥去了，大三岁。”两人开始寒暄着。
　　“听说禧禧今年考上了师范大学？好学校啊，在哪里？”
　　“c市。”
　　“我们家这个也在c市，不过快实习了。”
　　“那挺好，要享福了。我们家这个还早哦。”好像因为找到了共同话题，几人开始迅速破冰开始交流了起来。
　　但从始至终，贺禧都不知道那个哥哥的名字。她不敢看他，她觉得这个哥哥长得有点好看。细碎的头发散在额间，清晨的微光洒落下来，散在他身上的时候，像是披了一身的光环。山里风大，他就一袭风衣就站在那儿，瘦瘦高高，在十七岁的贺禧眼中就是好看了。她在想，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吗？大冬天穿个风衣就可以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臃肿的羽绒服，瘪瘪嘴，不说话。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贺禧坐在桌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追着剧，周边同龄的孩子大部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交情颇深，贺禧在里面格格不入，她也只能坐在一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贺禧抬头，对上了那双深眸。贺禧发现，他声音也很温柔，他个子较高，微微俯下身子便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往他那边推了一推，示意他自己看。
　　男生眼皮微微一抬，拉开凳子，坐在贺禧旁边聊着眼前这个影星的八卦，贺禧听得津津有味。
　　“你考得师范大学？”
　　“嗯。”
　　“挺厉害，以后要当老师？”
　　“或许吧！”贺禧呆呆地像个回答的机器，问什么答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谁也不知道，她每回答一次，她的心就会漏跳半拍。心里的悸动伴随着深冬的寒风一起漂浮，贺禧突然开始讨厌身上的厚重羽绒服了！
　　就这样两人一直闲聊，直到小叔喊他过去才停止。
　　那是贺禧和宋家旭的第一次见面。连宋家旭的这个名字也是在后来听父母闲聊时才知晓的。
　　贺禧不清楚为什么她在那时那刻，想要靠近他，她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想要触碰到他的每一个眼神。但一当这种眼神接触到她的时候，她又会慌乱地躲开，此时的她像只误入人群的麋鹿，不谙世事但又充满好奇。
　　贺禧把这种奇妙的心绪埋藏在心里，似一粒误入蚌壳的尘埃，将它封存起来，她不知道的是，当某一个她毫无防备的时刻，不声不响的，磨砺出了柔润的光泽。
　　之后的那几年，贺禧会在大年初二时开始留意那穿着风衣的少年。她也会在拜访小叔家时东张西望。可从那次之后的几年里，他们再未见过面。
　　宋家旭成了贺禧心底最深的秘密，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知怎样去表达，又好像无法表达这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爱意。贺禧后来总结，她对宋家旭的情意归根结底是来源于见色起意。但他确实像一阵春风拂过，溅起了她心底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