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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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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沈无尘再次折返回来时,身后多了两名侍卫,和一个用黑布蒙住面的女人。
是谈梨儿!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宫中宴会上那身锦袍。
照萤“噌”一下站起来,疾步走到她身旁取下她头上的面罩,确认是她无疑。
谈梨儿见了光,霎时有些不适应,她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不就是昨日跪在她脚下的那位姜娘子吗?
而远处坐着的,就是她昨日想要刺杀的那位元夏国君,他们怎会在一块儿?
“唔唔……唔……”
谈梨儿的口中塞了布条,说的话谁也听不清,照萤想,不过是些骂人的话罢了。
她并未帮她取出口中的布条,问幽从那两名侍卫手中接过谈梨儿。
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动弹不得,但从她的眼中不难看出,即便到了现在,她杀卫珩的心没有丝毫的动摇。
照萤摇曳着身子走回座上,纤纤玉指提起那茶壶,给卫珩续了半杯茶水,又端起自己那一杯软软道:“那就多谢国君了,从今以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的女子,卫珩笑了笑,同样举起茶杯与她轻碰了一下,那杯茶便入了口。
一瞬间,卫珩看到她的眼中出现一丝快意与欣喜,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谈梨儿此时认定照萤与卫珩是一丘之貉,不肯乖乖同她们走,动静大得如同要将这屋子掀翻过来,问幽觉得麻烦,索性一掌劈下去,谈梨儿便晕了过去。
沈无尘见此情景深吸了一口气,龇着牙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还好被问幽打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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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过仓促,照萤和问幽又是初到这大绥,找个牙子租个宅子太费事,再说这谈梨儿如今成了细作,要藏住这么个大活人不易。
照萤想来想去,还是将军府安全。
只要府里没人发现她,谁也不会想到那被元夏国君带走的西楚刺客会转而藏在将军府中。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等她醒了我同她说,她若不配合,便像今日这般,将她的嘴堵起来,得赶紧找到萤烛的人将她送出去,否则,即便将军府的人没发现她,师傅那头恐怕也瞒不住。”
“那卫珩究竟要你做什么?”
方才在茶楼里,问幽听了半晌,可还是不知那元夏国君究竟要她做什么。
照萤笑笑,“他这是要借我们的手,除掉萧庭。”
“原来如此。”
问幽似懂非懂,她看了眼昏死过去的谈梨儿,心中忐忑,若叫司主知晓她与照萤一同欺瞒她,肯定会对她失望。
“那卫珩可靠吗?”
照萤笑,可不可靠都不要紧,过了今日,他便再威胁不了她了。
一个死人,还要如何威胁她呢?
就在刚刚,她给卫珩斟茶时,将指甲里藏的幽冥散投入了他的杯中。
自祭月大典后,她日日都在想,打又打不过,寻常利器又近不了他的身,要如何才能杀他于无形?
直到今日她收到字条,他约在了紫茗轩,来茶馆,自然是要喝茶的。
那毒是她亲手调的,她事先将浸出的汁水涂抹在指甲上,那毒汁遇水则溶,只需要一丁点的剂量,就能叫一个成年男子毙命。
他死了,便无人知晓她西楚公主的身份,至于他身旁的那个书生,对付起来容易得多,不用劳动朱弦司,问幽就能杀了他。
没了卫珩这个变数,到时她进玉京,也不用束手束脚。
“你杀了卫珩?”
问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照萤,她是何时下的毒?如何下的毒?连她都不曾察觉。
“你可曾想过?若那卫珩识破了,后果……”
“不会的,我亲眼瞧着他喝下了那杯茶。”
谈梨儿不知何时醒来,将她们的对话全听了去。
她没做成的事,姜棠月一个娇滴滴的贵女竟然做成了。
“唔唔……唔……”
她挣扎着起身,眼神急切的想说什么。
问幽看了照萤一眼,照萤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问幽指着她低声警告:“你若是敢出声,我就让你再晕一次。”
“唔……唔唔……”谈梨儿使劲点头。
问幽将她口中布条扯了出来,她干呕了几下,才断断续续的问:“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照萤垂下眸,将手指搭在她腕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西楚人之间特有的问候,意为——平安。
谈梨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西楚人?”
照萤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动。
经过宫宴那件事,将军府的守卫变得更加密不透风,要想把一个大活人弄进去着实不易,好在照萤一直以面纱遮面,也没人知晓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谈梨儿受了伤,再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也是用不上的,她的身形和照萤差不多,两人换了衣裳,将面纱给谈梨儿戴上,问幽带着她往正门进去。
值守的侍卫都知晓姜娘子是府里的客人,并无人阻拦,又是夜里,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
只是虽然将谈梨儿成功弄进了将军府,照萤自己如何进去却成了一大难题,毕竟她可没有问幽那等轻功,可以轻易翻进那高大的院墙之中。
但她却蛮擅长钻狗洞的,将军府的后院就有一个狗洞,照萤特地去看过,刚好足够一个女子钻过。
问幽在里头给她打开了小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拽了进来,问幽一脸鄙夷的看着她,“要不我教你轻功吧,如此真是太不体面了。”
“师傅教不会我,你教我就会了?”
照萤不以为然,只要是能保命逃生的本事,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当年西楚灭国之日,她也是靠钻狗洞捡回一条性命的。
侍卫回行馆回话时,卫珩不觉惊讶,沈无尘却是啧啧称奇:“这西楚公主当真是有勇有谋,竟真来了个灯下黑,若非我们偷偷叫人跟着,恐怕还真想不到那谈梨儿竟会藏在将军府。”
这夜,照萤与谈梨儿说了许多,从三年前灭国那夜,到后来她到了南泓成了姜棠月。
谈梨儿简直难以置信,她以为西楚公主逃亡的消息只是一个误传。
毕竟那晚,整个皇城的人都看到西楚皇宫已经付之一炬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又怎么可能从那守卫森严的元夏大军手下逃脱呢?
随后,谈梨儿颤着声问道,“公主,你可见到我父亲?”
她的父亲,是负责守卫皇城的无间司首领——谈宇。
那日父亲像往常一样上值,后来听闻元夏大军打了进来,她与母亲躲进了家中地窖,逃过了搜捕官员家眷的夏卒,可父亲再也没回来过。
照萤垂下眸去,不忍与她说……
那日正值中元节,照萤正因早晨做的噩梦忐忑不安,因为她惊讶的发现,那日众人的着装,与她梦里一模一样。
可那是一个可怕的梦……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劝说父王母后和兄长离开时,谈将军披甲带剑闯了进来,他面色如铁、脚步匆忙,身后跟着一队玄甲侍卫。
她心如死灰,可还是试图从谈将军口中确认些什么,“谈将军,外面发生何事?”
谈宇只有一句话:“萧庭打进来了。”
西楚赤羽营主帅邵毅叛了敌,与萧庭里应外合,皇城已经失守,可父王母后和兄长宁死也不愿离开。
嫂嫂独自带着她欲往后宫的一处破壁墙垣逃生,她拼命挣扎,挣脱了侍女的束缚,跑回殿上,却见无间司一众侍卫、宫中的侍女、寺人的尸首七横八竖的倒在殿外。
而谈将军——只见他跪倚在门框上,断剑散落在脚边,头无力的耷拉着。
她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与她梦中一模一样的景象。
兄长和母后倒在地上,血蜿蜒着流了满地,母后的金步摇被染成了血红色。父王头戴九旒冕冠,一身玄色礼服,宽大袍服上的金色斧纹已染上血色。
“萧庭,我西楚王室的性命你尽管拿去,希望你谨守誓约,放了这一城百姓!”
父王苍凉的声音传入照萤耳中,未及她做些什么,一个高大、冷峻的背影,正缓缓举剑,然后重重的砍了下去。
“不,不要……”
父王倒下时,他腰间那青玉组配碎得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发出清越刺耳的碎裂声。
那人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喊后转过身来,梦里看不清的那张脸,终于清清楚楚展现在她面前!
他身着黑甲玄铁、手持长剑,深邃的眼眸中射出如鹰隼般锐利的寒光,脸上布满皱纹,鼻头上有一颗不大明显的黑痣。
他就是萧庭!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拼命的擦净,她要将这张脸刻进骨髓中,化作恶鬼也要找他寻仇!
听闻西楚王育有一儿一女,萧庭霎时明了,眼前这个正值豆蔻的小姑娘,就是西楚那位小公主。
斩草必除根,萧庭正愁找不到她,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提剑朝她走来,暗红的血珠顺着剑柄一路流淌至剑尖,滴在殿前的石阶上,如同刚落过雨的屋檐瓦缝中滴落下来的水滴,发出“滴答”的声响,令人骨缝生寒。
正当他欲举剑时,嫂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捡起地上散落的断剑朝萧庭扔去。趁他躲闪的间隙,照萤拿出一枚迷魂玄珠掷在地上,拉着嫂嫂朝先前逃生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