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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入楼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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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巷。
此处虽不比权贵居所,但北城文人多住此巷,故巷子比旁的清幽、雅致许多。
宋钱来打量着,试图找出婉娘子的住处。
“读书人讲究最多,虽文家有钱,但婉娘子能在此处安身,必是有服众之才。”李菡萏推测道。
宋钱来点点头,接着道:“孤儿寡母在哪都不易,只是不知,辛苦拉扯大的女儿选了这条路,当娘的可知情。”
两人走过挂着“风雅居”、“归隐处”、“谪居地”等牌子的门,停在“盼君归”门前。
“文人凑一起,这名字起难懂点,也正常。小贼来了,好不知该偷谁家。”宋钱来自我安慰道。
一路走来,文邹邹的命名令她头晕眼花。她不过为了识账认得些字,若讲文化,她不折不扣的睁眼瞎。
李菡萏睨了宋钱来一眼,没作声。
“小李你说,咱们会叫错门吗?”宋钱来有些心虚。
“试试便知。”李菡萏径自上前叩门。
“哎!我还没想好等下怎么说,你怎么就……”
话未完,门内传来脚步声,宋钱来连忙收了声。
“两位公子,何事到访?”
“受文姑娘之托,拜访永安巷婉娘子,不知可寻对了地方?”见李菡萏不答,宋钱来硬着头皮上前,学着往日接触的读书人模样。
门开了,一袭素衣的妇人行了个礼,柔声道:“妾身便是,两位公子请,坐下叙话。”
待二人入座,婉娘又煮水沏茶,奉给二人。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宋钱来暗暗咂舌,不愧是能当十几年外室还不被厌弃的。
谢过婉娘的茶,宋钱来说明来意。
“文姑娘需金银首饰,托在下来此,还请夫人看看,要为文姑娘备些什么?”
“金银有价,玉无价,这丫头,偏好金银俗物,想是随了她爹,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宋钱来还摸不清这母女二人的底细,只得赔笑。
“想来是文府姐姐又给儿女添了俗物,让巧心艳羡。罢了,小姐妹攀比不伤和气。我本答应待她及笄之日,送她一副黄金头面。如今,便提前送她撑场面吧!”
婉娘似乎并不知文巧心去了招财楼,宋钱来的舌头抵着上牙膛,有些心烦。
“烦劳二位公子替巧心递信,妾身不日便将东西送去文府。”
见婉娘有送客之意,宋钱来连忙阻拦。
“文小姐离府时,同夫人说得是回文府?”
“文府管家亲自来接的。巧心也快到婚嫁的年纪了,是该回府里和姐妹们一起见见人。”
婉娘面色带着疑惑,不知宋钱来为何突然有此问。
“实不相瞒,夫人,我为招财楼采买,助力姑娘们竞选花魁,文姑娘正是人选之一。此番,亦是受文姑娘所托,来此取饰品,争花魁之位。”
宋钱来说完,婉娘迟迟未语。宋钱来有些尴尬,目光转向李菡萏,示意她解围。
“若夫人有疑问,不如亲自为文姑娘送一趟?”李菡萏开口道。
“那便烦劳二位公子,带妾身走一趟了。”婉娘再抬眼,竟已氤氲雾气。整个人看着脆弱又坚强,让人顿生恻隐之心。
三人离开时,在巷中遇了人。
来人是个教书先生打扮,见了婉娘,客气行礼。
婉娘依礼而回。随后二人继续行路,并无攀谈。
独居妇人同两名年轻男子离去,竟无人觉得异常,这让宋钱来有些惊讶。她落后两步,想去打探一番。
“难得有情人,可惜、可怜、可叹!”宋钱来隐约听见一句叹息,停下脚步一瞬,复去追上李菡萏二人。
婉娘见了文巧心,未语泪先流。
白兰识趣的离开,宋钱来想走却不能。她知道,二人接下来的谈话会有用。
“娘,别哭了!我是自愿来此的,日子过得好着呢!比文家还自在,没人给我气受。”
文巧心先开了口,试图安慰无声垂泪的婉娘。
“可是文府姐姐给你选的夫郎不满意?你同娘说,娘去求你爹,何苦赌气来此,坏了名声?”
文巧心面目扭曲了一瞬,似要破口大骂,但看着怀里柔弱的娘又忍住了。
“文府那老女人能有什么好意,不过是借着教导之名磋磨我。是我求了爹,才来得。若能夺得花魁,便是帮了文家大忙。爹许诺,到时一定迎娘回府,做平妻!”
婉娘听了,瞪大眼睛,泪水都忘记流。
“若能搭上城主府,爹便无需再低李家一头,自然不用再看那老女人脸色。若不是她棒打鸳鸯,娘你也不用沦为外室。好在,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
文巧心一番劝说,终于让婉娘止住了眼泪。
婉娘将那套及笄之礼拿出,又嘱咐了文巧心几句,欢喜的离开了。
婉娘走后,文巧心换了面孔。
“我就知道,文家那老女人见不得我们母女二人好!爹明明承诺过,会助我,结果连套首饰都不送,定是让那老女人扣下了!”
“奈何我娘是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既然她不知道争,便由我替她争好了!”
“宋掌柜,你会助我的是吧?文家不缺巴结客,但我不同,待我将来入了城主府,还需人替我营生。”
文巧心拉拢招揽之意明显,宋钱来装作感激不尽,千恩万谢的告辞。
一出门,梨儿已经等在不远处。
宋钱来摸了摸后脑,无奈道:“走吧,淑月姑娘有请。”
“真有趣。是负心郎舍了外室女,还是富家子弟隐忍多年、宠妾灭妻?我竟有些好奇。这花魁之位不如就让给文巧心,当我看场戏。”
淑月听了文巧心的故事,神采奕奕。
宋钱来看着李菡萏暗中又攥紧衣袖的手,扯了扯嘴角。
“淑月姑娘,花魁终选在即,不若咱们开诚布公,聊聊?”
“宋掌柜想聊些什么?劝我放弃的是你们,眼下又不想我放弃的,还是你们。”
“在下所为,都是出于私心,让淑月姑娘见笑了。不过,据此前打探,花魁却非好前程为真。若姑娘无自保之力,在下盼姑娘早放弃离楼,另谋生路。若姑娘有些权势,还望姑娘伸出援手!”
“宋掌柜,你是个好人,只是缺少手段的好人,管闲事,容易把自己折里面。”淑月盯着宋钱来,难得认真。
“在下算不得好人,所作所为不过求自己心安。”宋钱来移开视线,轻声道。
“那为了让宋掌柜心安,不妨先说说,想本姑娘如何伸手?”
宋钱来起身行礼,郑重道:“非是在下以礼相逼,实是走头无路,若姑娘亦无力参与其中,在下定助姑娘离开。”
宋钱来同淑月讲了红袖与青衫的故事,又讲了梨儿入楼的原由。
梨儿在一旁听了,眼神有些躲闪,开口欲言,终未出声。
淑月注意到了,挑了挑眉,没有戳破。
宋钱来端起茶碗,润了润讲得口干舌燥的喉咙。她看着淑月,在等她的抉择。
李菡萏同样将目光落在淑月身上,在等一个答案。
感觉到自己此时众望所归,淑月突然笑了,她幽幽开口道:“宋掌柜讲了一个故事,那我便还一个故事吧。”
春城兵马司将军有一女,名段越姝,同少城主青梅竹马,定有婚约。此女自小活泼好动,幼时起便出入军营,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启蒙后,知读书要行路,喜游历。游至北城,闻招财楼大名,入楼一观。不曾想,楼中威逼利诱其参选花魁。
“此女觉刺激有趣,便化名淑月,留了下来。如此,宋掌柜觉得,我能帮不能帮?”
宋钱来再次行礼,道:“还请段姑娘出手相助。”
“出门在外,唤我淑月便是。”段越姝纠正道。
宋钱来二人离开后,淑月找来梨儿。
“晚离姑娘,你入楼之因,似乎并不如宋掌柜所说呢!”
梨儿白了脸,她没想到淑月竟如此敏锐。
“我……”梨儿嗫嚅道。
“你我相识一场,还算投缘。不妨说说原由,或许我乐见其成,肯许你圆满?”
梨儿脸一红,低头小声道:“我确有私心,但说来惭愧。我听了红袖的故事,打得却是嫁给宋掌柜的主意。”
原来,梨儿自知凭她的本事,不可能入选花魁。她想的是,以助红袖报仇之名参选,毁了名声,红袖定会帮她。宋掌柜又对红袖有亏欠之心,定能同意纳她为妾。
“听了文巧心的故事,如今你还愿赌吗?”
时下男权当道,本是约束人言行的理学被变本加厉用于约束女子,导致重男轻女风盛行。女子不易,淑月未曾批判梨儿所选。
梨儿红了眼睛,道:“我对宋掌柜有爱慕之心,亦想有家可归,但无意破坏宋掌柜姻缘。”
宋钱来在外行事,还与其新婚夫人形影不离,足见二人感情深厚。梨儿自多次见到李菡萏后,便不敢再有想法。
淑月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愿同我回春城,我便给你一个家。”
看着千恩万谢的梨儿,淑月心想,一个女掌柜一个男夫人,还是莫要卷入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