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无罪的星球》雪霰鸟

2、第 2 章

　　高考最后一科收卷铃响起时，欧阳鹤卿拎着笔袋蹦出考场。走廊里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白衬衫领口蹭着后颈那颗淡褐色小痣，牛仔裤包裹的长腿三两步跨过台阶。他低头笑了笑，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整个人像欢快的王子。他随手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路过光荣榜时，警了-眼自己那张红榜第一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陌生。他摸了摸后颈的小痣，那是母亲总说“像颗小星星”的地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完美的欧阳鹤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辜负这份期待。
　　到了下课，他懒洋洋倚在窗边。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永远松开，露出锁骨处被太阳晒出的淡粉色。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皮肤泛着冷玉般的光泽，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186的修长身影被拉得更显颀长。他唱歌时习惯用脚尖打着拍子，牛仔裤包裹的长腿随着节奏轻晃——这是学校女生们偷偷在论坛上盖了千层楼的共识。她们总在课后假装路过，只为看到他的那张脸。班主任说他骨相生得极好，眉骨到皇梁的弧度像用尺子比着长的，帅的一塌糊涂。
　　午休时总蜷在教学楼天台角落里哼唱，后颈碎发被轻风吹得蓬松。班主任至今想不通，这个能随手解出竞赛压轴题的脑子，为什么非要报考音乐学院。可没人知道这个总把校园卡挂脖上的少年，会在深夜把一首歌翻来覆去唱十几遍。母亲总说他唱歌时像只快乐的小云雀，父亲则默默录下每场校园演出。直到高考结束那晚，他如释重负的奔下楼时，那件染血的白衬衫口袋里，还装着母亲手写的纸条：“庆祝我们小音乐家离梦想又近一步”。后来，再没人见过那个把校服外套甩在肩头哼歌的少年。
　　高考结束那晚，他们为了庆祝欧阳鹤卿打算出去大吃一顿。欧阳鹤卿回屋拿出来了银色相机，那是父亲送他的18岁生日礼物，父母在车上等着他。他站在路边等车辆过去过马路。白衬衫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他低头调试胶片相机，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噙着笑，盘算着要拍下父母在车里等他的模样：母亲一定又捧着那本翻旧的小本子，父亲则假装不耐烦地敲方向盘，实则偷偷瞄着后视镜。远处车灯刺破暮色时，他举起相机，取景框里捕捉到母亲回头张望的侧脸，发丝被车窗外的霓虹染成橘红。快门按下的瞬间，轮胎摩擦声突然撕裂耳膜，远光灯像把雪亮的刀劈进瞳孔。他踉跄后退，相机带在腕上勒出红痕，镜头里最后的画面是父亲猛然扑向副驾驶的背影，以及母亲那本小本子在空中翻飞，纸页散落，每一张都写着“鹤卿最爱吃”。
　　膝盖砸在地上时，他听见相机坠地的清响。汽油味混着血腥气灌进喉咙，有温热的液体溅上他雪白的衬衫领，那滴暗红正淹没了后颈的小痣。救护车鸣笛声中，他机械地擦拭着相机裂开的镜头，忽然发现取景框里全是黑的。原来刚才，他根本没来得及按下快门，是连告别的画面都没能留住。
　　此刻医院走廊的灯显得更加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往鼻腔里钻。他蜷缩在蓝色塑料椅上，白衬衫领口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污渍，他蜷缩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佝偻成弓。白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露出锁骨处那道淡粉色晒痕。欧阳鹤卿的指尖死死抠进塑料椅扶手，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他踉跄扑向医生。穿蓝制服的医生嘴唇在动，他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染血的胶片相机从口袋滑落，裂缝里卡着半张全家福残角，正好裂在父亲搂着他肩膀的手指处。这个本该全家围坐吃饭的时刻，却死亡证明书递到眼前。他张嘴想喊“爸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半夜凌晨，欧阳鹤卿准备回家时又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口。转身的瞬间，余光忽然瞥见手术室门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少年穿着彩色连帽衫，苍白的指尖正抵着玻璃门。少年突然松开抵着门的手，袖口滑落时露出的腕骨上，有道细长的疤痕正泛着淡青色。那位少年转身并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欧阳鹤卿，随后走到走廊拐角坐了下来。
　　欧阳鹤卿没再多留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