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夏》察莫

1、第 1 章

　　旧时光酒吧。

　　没有炫目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摇滚，恬静中带了些似有似无的忧郁，让人不自觉的放空，胡思乱想起来。

　　夏沫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这份兼职就一直做了下来。

　　日子在不知不觉里流逝，转眼都有两年多了。

　　九点一刻。

　　夏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还早，店里的顾客也是三三两两，夏沫靠在吧台上发着呆。

　　穿越旷野的风，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悠扬的旋律，伴着向阳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回响起来。

　　“吆，向阳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这小子歌是唱的越来越好了。”

　　一口明显的东北口音传来，夏沫微微回神。

　　是酒吧的调酒师兼老板顾淮。

　　他这会也难得清闲，递给夏沫一小杯果汁饮料，随后在后吧里坐了下来。

　　顾淮三十多岁，留着一圈络腮胡，一米八几的东北大汉，在这动人的旋律里安静的像个孩子，手托着腮，一脸的陶醉。

　　一曲罢了。

　　顾淮背过脸，快速的抹了下眼角。

　　夏沫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顾淮意识到被人发现，有些讪讪，故意找话，“七七那丫头好些日子没来了吧？”

　　“是啊，”夏沫也恍然发觉，七七确实有半个多月没来酒吧看向阳了。

　　“小丫头片子，平时一来就呜呜渣渣的扰人清静，这时间长不见，倒是有些想她了。”

　　夏沫认同的点头，七七是个多么热烈的女孩子啊，对向阳的喜欢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

　　夏沫时常会羡慕向阳，可以被一个人这么炽烈的喜欢着。

　　“滴滴”

　　吧台的出纸机吐出了一张新的订单。

　　顾淮拿起扫了一眼，熟练的调好了一杯威士忌，连同小票放到托盘里推给夏沫，语气有些不耐:“17号散座，那哥们今晚喝了不少了。”

　　夏沫笑了下，表示不要担心，接过托盘送了过去。

　　人还没有走到，一个空酒杯已经被那男人扔到向阳跟前，清脆的玻璃破碎声，突兀响起。

　　夏沫硬着头皮走上前，“先生，您点的酒。”

　　“他娘的，唱的什么玩意，哼哼唧唧的，要死不活的，没见老子心情不好？”

　　男人浑浊的呼吸混着酒气，冲地夏沫直皱眉头，依旧在那叫嚣：“就不能来点带劲的！真他娘的晦气！”

　　“先生，我们这是清吧，请您自重，如果您不喜欢这里的环境，请出门右转，那边有迪厅！”

　　夏沫不卑不亢，男人用力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靠在椅背上挑衅的打量着夏沫，哼笑“吆，小妹妹还挺辣，这就开始赶客人了，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夏沫厌恶的看着他，男人恍若未觉，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今天夏沫没有穿工作装，一身柔白色连衣裙，为图方便简单扎了个高马尾。

　　清丽脱俗的侧脸在酒吧的暖黄灯光里，隐隐透着微光。

　　男人紧盯着夏沫，“这样，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你手里这杯酒喝了，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你小子是不是欠削！”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吧绕了出来，把夏沫挡在身后，又冲着向阳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可以解决。

　　“能喝喝，不能喝，赶紧滚！”

　　顾淮把夏沫手里的托盘顿在男人面前，气场全开，那大体格几乎有夏沫两个大。

　　男人有些色厉内荏，眼看周围客人都看了过来，一时下不来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怎么着，想打人？”男人嚣张的把脸凑了上来，指着自己脑袋，“来，是男人的话，往这里打！”

　　顾淮的火爆脾气腾的起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撕扯男人。

　　夏沫急忙拉住，“淮哥别冲动，大不了报警。”

　　顾淮根本顾不上她，“找抽是吧？”

　　夏沫被顾淮带了个踉跄，顾淮反应过来，赶忙扶住她胳膊，“老妹儿，你闪开，看我今天非废了他不可！”

　　夏沫最近本就有些心情烦闷，又怕顾淮控制不住脾气伤了人。

　　情急下一步上前，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沫很少喝酒，更何况是特意调制的烈酒。酒液入口，一丝微甜，还未庆幸，紧接着一团火就从胃里翻腾起来。

　　“咳咳”

　　夏沫压抑着咳嗽两声，清瘦的脸转眼染上陀红，“现，现在可以了吗?”

　　那男人有着瞬间的呆滞，不知该怎么回答，周围的客人也有些看不下去，嘘声四起。男人实在呆不下去，抄起衣服灰溜溜的出了门。

　　“老妹，你可真勇，我算见识了！”

　　顾淮也被夏沫这一出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小李，你扶沫沫到那边卡座歇会，我去整杯蜂蜜水。”

　　“沫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过去。”

　　李晓是店里全职的服务生，年纪很小，约么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很清秀羞涩的男孩子。

　　“我没事。”夏沫硬撑，挤出笑，酒劲来的凶猛，脚步开始虚浮，几乎走不稳。

　　经过这么一闹，向阳也唱不下去，索性收起吉他，接替李晓照顾起夏沫。

　　夏沫，半眯着眼，软软的靠在向阳的身上，隐约听到顾淮的粗嗓门在跟谁打电话。

　　“喂，苏晓吗，沫沫喝多了，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店里，把她送回家？

　　“喝多了？”

　　苏晓惊了，“淮哥你开什么玩笑，沫沫平时滴酒不沾，而且她不是在你那兼职吗？怎么还喝上了？”

　　“哎呀，老妹，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你赶快过来一下吧。”

　　“可是我不在南川啊，这几天公司安排拍外景写真！”

　　顾淮立马开始挠脑袋，“那可咋整，我也不知道沫沫住哪里。”

　　“等下，我想到办法了！”苏晓语气忽然带了些恶趣味，“你先照顾好沫沫，我，我让一个朋友去你店里接她。”

　　“靠谱吗？”顾淮不太肯定。

　　“绝对靠谱！”苏晓信誓旦旦，“你放一百个心吧！”

　　挂了电话，苏晓立马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对话框，发了条语音：「陆大帅哥，江湖救急，‘旧时光’酒吧！夏沫被灌翻了！赶紧的！」

　　约么半小时不到。

　　风铃轻响，酒吧的门被猛地推开。

　　初秋还带着些燥热的风，裹着一个黑色休闲装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男人身材高瘦英挺，整个人散发着难以掩饰的恣意矜贵。

　　此时他微蹙着眉，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四处扫了一圈，立刻锁死在卡座里。

　　那个软绵绵靠在向阳肩膀上的身影！

　　乌发半遮的朗眉，不自觉的抖了抖，脸上阴郁的能滴下水。

　　“谢了。”

　　他走了过去，对向阳说，声音没什么温度。

　　接着男人利落的脱下外套，直接裹到夏沫身上，然后把她打横抱起，径直向酒吧门口的黑色迈巴赫走去。

　　自始至终，未再发一言。

　　向阳望着陆辞的离开背景，有些愣神。他与陆辞见过几次，大略知道陆辞和夏沫还有苏晓三人是大学同学，倒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好到了这个程度。

　　几次要开口，还是忍了下来。

　　夏沫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体忽然被温暖包围，很是舒服。费力睁开眼皮，醉眼朦胧，半天才聚焦。

　　“怎么是你！”

　　陆辞闷不做声，打开车门，把她放在副驾，拉出安全带，小心扣上。

　　“你要带我去哪？”夏沫见他不搭话，这段时间压抑的无名火起，摸索着打开安全带，想要下车，“我要回家，不想见到你。”

　　“你真是长本事了，学会喝酒了。”

　　陆辞气的牙根痒痒，“还学会跟其他男人勾肩搭背了！”

　　“要你管！”夏沫奋力的想下车，嘴里嘟囔，“我和你，和你什么关系！”

　　夏沫声音越来越小。

　　陆辞却听的分明，唇线绷紧，没有接话，只是手忙脚乱的把闹腾夏沫，塞到的后座，上车锁死车门。

　　车辆启动，在光怪迷离的夜色里扬长而去。

　　“陆辞，你放我下去！”夏沫在后座，依旧不安分。

　　“老实点！”陆辞牙缝里挤出声音，火气有点压不住。

　　“我想吐！”夏沫呓语。

　　“你敢！”陆辞继续不假辞色，目光不停在后视镜上徘徊，车速愈加缓慢平稳。

　　“到了。”

　　车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门口停下。

　　“你自己能上去吗？”陆辞把夏沫小心扶下车，望着外墙斑驳的楼房，皱了皱眉。

　　夏沫半梦半醒，点头又摇头，依旧站不稳，无骨似的趴在陆辞怀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悠悠的女子体香，萦绕在鼻尖，心跳好像也有一瞬间停滞。

　　陆辞无奈，再次把夏沫抱起来，“几楼？”

　　连续问了几遍，夏沫才含糊回答，“301...”

　　陆辞抱着夏沫一层层的攀着楼梯向上，步履没有一丝的颠簸。

　　寂静的楼道里，只剩下声声的脚步，还有隐隐的虫鸣。

　　如果就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挺好。

　　夜风吹拂，她反而更晕乎了。

　　在他怀里，不安分地仰头，看着他好看的下巴，冰凉的指尖轻轻点了上去。

　　“喂，”夏沫拖长了声音，带着醉醺醺的甜腻，“你整天…冷着脸…给谁看？”

　　“.......”

　　“我又不欠借你钱.....”

　　“.........”

　　“你在，臭屁什么？”

　　“........”

　　“明明是你的错，你都不道歉......”

　　“什么？”男人终于开口，淡淡的。

　　“大学那次…”

　　“是你…故意撞我.......”

　　“都不道歉.....”

　　“哦.......”

　　长久的安静。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