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那个甄氏,有问题 ...
-
张府,位于城东的富人区,朱门高墙,庭院深深。
但此刻,这座豪宅却被一股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着。
下人们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张员外和夫人在前厅接待,两人哭得双眼红肿,几乎站立不稳。
“道长,先生,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张夫人泣不成声。
案发的婚房,已经被官府贴上了封条,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撕开封条,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脂粉香、酒香和淡淡血腥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陈设华美,大红的喜字还贴在窗上,却衬得整个房间的气氛愈发诡异。
喜床上,一具男尸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白布。
刘县令不敢进去,只在门口探头探脑。
卫昭率先迈步入内。
他没有去看那具尸体,而是闭上双眼,眉心处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
他在感知。
感知这房间里残留的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紧锁。
“有妖气。”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肯定。
“很淡,几乎被房间里浓郁的香气掩盖了,但确实存在。是一种……阴柔、魅惑的妖气。”
谢然没有理会他的结论,而是径直走到了床边。
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线索,永远只有一个。
尸体。
他伸手,掀开了白布。
饶是见惯了各种恐怖尸体的谢然,在看到这张脸时,也微微一顿。
那是一张属于十九岁青年的脸,但皮肤却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窝深陷,双颊凹瘪,灰败的皮肤紧紧贴着骨骼。
正如刘县令所说,他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尸斑呈暗紫色,位于背部,指压不褪色,符合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的特征。”
“尸僵已经缓解,关节可以活动。”
“无明显外伤,无扼痕,无束缚伤。”
谢然戴上了一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薄麻手套,开始了他专业而细致的检查。
一旁的卫昭,看着谢然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异。
他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方式对待尸体。
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探究真相的专注。
谢然掰开死者的嘴,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甜香从中溢出。
他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口腔和指甲,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也没有任何窒息的体征。
这不合常理。
任何生命的流逝,都必然会在身体这台精密的机器上,留下痕迹。
可这具尸体,就像是被凭空关闭了开关。
“怎么样?”卫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很干净。”谢然站直身体,摘下手套,“干净得不正常。”
“妖物吸□□气,本就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卫昭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我早就说过”的意味。
谢然没有反驳。
他只是盯着那具尸体,大脑在飞速运转。
科学的解释,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那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苍白的手上。
穿越之后,他好像多了一项能力。
直接触碰新死之人的遗体,就能读取其死亡前一刻的强烈视觉、听觉或感觉片段。
这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甚至本能抗拒的东西。
因为它不科学。
但现在,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谢然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他并不需要的、纯粹是习惯性的动作。
他转头看向卫昭。
“我要再检查一遍,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卫昭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转身走到了门口,如一尊门神般守在那里,顺便将还在探头探脑的刘县令等人彻底隔绝在外。
房间内,只剩下谢然和那具尸体。
谢然伸出了自己的手。
没有戴手套。
冰冷的、属于死人的指尖,缓缓地、坚定地,触碰到了尸体枯槁的额头。
就在接触的瞬间!
轰——!
一股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红色,是婚房的颜色。
他“听”到了女人的娇笑声,那声音娇媚入骨,仿佛能钻进人的心里。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甜得发腻,让人头晕目眩。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柔软而冰冷的怀抱。
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脸。
那东西很滑,很软,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不像是人类的皮肤。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精力,自己的一切,都在被疯狂地抽离!
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了那张脸。
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可在那张美丽的脸皮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然后,那张脸笑了。
皮肤,像是画卷一样,从她的脸上,剥落了下来。
画皮之下,是一张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恶鬼!
“啊!”
谢然猛地抽回手,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尽管他根本不需要呼吸。
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近乎透明。
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体内的死气,也因为这次“读取”而变得紊乱,消耗了大半。
“你怎么了?”
卫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谢然的身边,一只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手掌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卫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谢然身上的死气发生了剧烈的波动,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般。
“我没事。”
谢然推开他的手,站稳身体,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闭上眼,脑海中疯狂回放着刚才那恐怖而真实的“残像”。
画皮。
恶鬼。
吸□□气。
卫昭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
这个结论,让谢然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一丝兴奋。
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在他面前展开了。
“是他的妻子。”谢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得惊人,“那个甄氏,有问题。”
卫昭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如何得知?”
他只能感知到妖气的残留,却无法确定妖物的具体身份。
谢然又是如何,在短短的接触后,就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我自有我的办法。”谢然没有解释,“现在,我要去会一会这位新娘子。”
他的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既然科学无法解释,那就用非科学的方式,去验证。
他倒要看看,那张美丽的画皮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张府的偏厅里,新娘子甄氏正端坐着。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戚,眼眶微红,我见犹怜。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为亡夫心碎的可怜女子。
当谢然和卫昭走进来时,她缓缓起身,盈盈一拜。
“民女甄氏,见过道长,见过……先生。”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与谢然在“残像”中听到的娇笑声,如出一辙。
谢然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到她看似悲伤却毫无血丝的眼底,再到她过于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仪态。
这是一个顶级的演员。
“甄氏。”谢然开门见山,声音干涩而平直,“昨夜亥时三刻,你在做什么?”
甄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哀婉的语气答道:“回先生的话,昨夜……夫君与民女喝了合卺酒后,便歇下了。民女不胜酒力,很快就睡熟了,一觉……一觉醒来,夫君他……他就……”
说着,她便用丝帕拭起了眼角,香肩微微耸动。
“你睡得很沉?”
“是……是的。”
“你夫君死状那般痛苦,发出了剧烈的挣扎,你一点都没听到?”谢然的语气,步步紧逼。
“民女……民女真的不知。”甄氏的泪水滚落下来,“许是民女白日里太过劳累了。”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
一旁的张员外夫妇也帮腔道:“是啊,我这儿媳妇,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她断然不会……”
“我没说她会。”谢然打断了他们的话,目光始终锁定着甄氏。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丈夫在你身边,被人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吸干了生命力,而你,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却毫无察觉。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甄氏的脸色白了几分,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谢然突然话锋一转。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甄氏也明显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答道:“是……是‘醉仙香’,是民女的陪嫁之物。”
“醉仙香。”谢然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好名字。这香里,是不是加了一味‘罗陀花’?”
甄氏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细节,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