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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记忆的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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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知遥像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教室。这是她的小策略——在同学们到来之前熟悉环境,减少辨认面孔的压力。
然而今天,教室里已经有人了。
顾临州坐在她的斜后方座位上,正低头看书。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上。
“早上好。”他抬起头,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早。”她简短回应,走到自己的座位。
“你的书。”他从桌上拿起一本《百年孤独》,递给她,“昨天你忘在体育馆的。”
她确实带了这本书去体育馆,准备体育课后阅读。接过书时,她注意到书页中夹着一张便签,露出小小的一角。
“谢谢。”她把书放进抽屉,没有立即检查那张便签。
顾临州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转回身继续看书。
早读结束后,沈知遥趁无人注意,抽出那张便签。上面是一幅简笔画:一个女孩坐在窗边看书,窗外是纷飞的樱花。画风简洁却传神,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日期——是三年前的春天。
她皱起眉头。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夹在她的书里?
课间,她决定直接询问。
“那张画,是你放的吗?”
顾临州从书本中抬起头,眼中没有意外:“喜欢吗?”
“什么意思?”她追问。
“只是觉得,画中的场景很美。”他微微一笑,“你不觉得吗?”
沈知遥盯着他模糊的面容,试图从中读出什么,却徒劳无功:“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
顾临州放下笔,正视她的目光:“你为什么这么想?”
“直觉。”她简短地说。
他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头:“是的,我们认识。”
这个确认反而让她不知所措。她迅速在记忆中搜索,但如同往常一样,关于人脸的记忆一片空白。
“在哪里?什么时候?”
“初一下学期,我在江城二中待过三个月,我们是同班。”他的语气平静,“后来我因为家庭原因转学了。”
江城二中——确实是她的初中。但她对此毫无印象。
“我不记得了。”她实话实说,“我...有面孔遗忘症,记不住别人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同学透露自己的状况。不知为何,她觉得可以告诉他。
顾临州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知道。”
“你知道?”她惊讶地重复。
“初中时就知道。”他解释道,“当时班主任简单提过,希望大家能理解和帮助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初中时,班主任确实在班上简单说明过她的情况,希望同学们不要因她的“冷漠”而误解她。
沈知遥稍稍放松了警惕:“所以,你是因此才...接近我?”
顾临州摇摇头:“不。我只是碰巧也转来明德,发现你在这里,就想打个招呼。”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却无法完全打消她的疑虑。但上课铃声响起,对话不得不中止。
午饭时间,沈知遥独自坐在食堂角落,翻开她的人际关系记录本,在“顾临州”那一页添加新信息:“初中同学,知情者”。
正当她沉思时,一个餐盘放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可以坐这里吗?”是顾临州的声音。
她点点头,合上笔记本。
“初中的事,我很抱歉。”他忽然说。
“抱歉什么?”
“当时没能更好地理解你的情况。”他的声音很轻,“我记得你总是独自一人,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沈知遥握紧筷子:“那是我的选择。”
“我知道。”他顿了顿,“但现在,我想重新认识你——以你能接受的方式。”
“为什么?”她抬起眼,“为什么是我?”
顾临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那是一本陈旧的手账,封面是星空图案。沈知遥犹豫了一下,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细腻的星空水彩画,下方有一行小字:“仰望星空时,我们都在看同一片光年之外的风景。”
她愣住了。这笔迹,这画面,熟悉得让她心跳加速。
继续翻页,每一页都有类似的插画和短句,记录着日常的观察与思考。风格与她自己的笔记本惊人地相似,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
“你的初中手账。”顾临州轻声说,“毕业时你落在教室,我捡到了。本想还给你,但你已经离开了。”
沈知遥的手指抚过那些熟悉的画面。确实是她遗失的那本手账,记录着她初一下学期到初二上学期的生活。
“为什么现在才还给我?”
“我想确认一件事。”他的目光落在手账上,“确认你是否还是那个在笔记本上画星空、写哲学思考的女孩。”
“人都是会变的。”
“有些本质的东西不会。”他摇摇头,“比如你对世界的独特感知方式。”
这句话击中了她的内心。确实,尽管她无法记住面容,但她对世界的观察和记录从未改变。那是她确认自身存在的方式。
“谢谢你还给我。”她轻声说,将手账小心地收好。
“不客气。”他微笑,“就当是老同学重逢的礼物。”
从那天起,顾临州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融入了她的生活。每天早晨,他会在她的桌上放一张便签,上面画着简单的图案或写着一句话,作为当天的“身份标识”。放学时,如果他恰好与她同路,会走在她的自行车旁,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他从不期待她能立即认出他,每次见面都会简单自我介绍:“我是顾临州。”然后等待她检索记忆,确认他的身份。
这种尊重她节奏的方式,让她逐渐放下了戒备。
一周后,沈知遥在人际关系记录中更新了对顾临州的描述:“初中同学,细心,尊重我的界限,似乎可信。”
然而,她心中仍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如此了解她的习惯?甚至比她自己更懂得如何与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