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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众所周知的秘密 ...

  •   傅筠寒有个关于我的秘密,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知道。
      我是被收养的,小时候的玩伴是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政府精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孤儿院旁边开了一家养老院。
      我们睡觉的地方和养老院就隔了一道院墙,那院墙修的格外高,高到我一度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从里面出来,也没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
      事实证明我错了,能越过高墙的有护工的咒骂,老人的哀嚎,还有其他声音,肯定的,虽然我听不见。就像高墙另一侧,我们这边有娘生没娘养的人一样,老师们的怨骂,野种们无法忍受的哭嚎,还有其他听不见的声音,也能越过那堵我们都越不过的高墙。
      那群精英挺笨的,没我聪明,因为我除了发现这一共同点之外,还发现了更多。
      比如我们都希望被接走,但通常不会实现。
      比如我们会偶尔被人选中,穿一身干净衣服,暂时的摆脱野种身份,奢侈的享受一下被人接走的温暖,别的野种艳羡的眼光;他们也会短暂拥有儿女们短暂的愧疚和探望,奢侈的享受同样的感觉。但最终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更痛苦的活下去。
      我自以为不算犟,因为在孤儿院里挨打次数最少,后来发现不是不犟,是没遇见想要的东西。
      贫瘠荒芜的孤儿院正中间有一棵野枣树。风越过高墙,吹来一枚种子,风停了,把它留在这里,落了根走不了。孤儿院里人都养活不了,它却越长越高,越长越壮。
      我对这棵树来了好奇心,总觉得树的最高处藏着出去的秘密。
      自此以后,我每天都爬,每天都摔,有时被院长发现,还会再挨一次打,总是满身淤青,都这样了,还是拦不住要爬。
      野枣树变成了我第二类玩伴,时间长了,我熟悉它长出来的每一根树杈和枝丫,它也不会欺负我,故意让我从树上掉下来。
      更重要的是,它真的让我出去了。
      那年我赢了背着院长举行的爬树比赛,成为了院儿里最会爬树的野种。
      也恰好是那一年,它结了有史以来最红,最多,最大的野枣,够每个人填饱肚子。
      我成了院儿里的红人。我的枣子又大又红,还会变。
      我捧着它们在院儿里走的时候,它们就成了一件穿在我身上的衣服,比那群被选中的小孩穿的还要漂亮,还要让人羡慕。
      这一切要归功于我的朋友,它给了我一个惊喜,作为报答,我把高处那几颗最大最红的枣子留了它身上。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照常闭眼躺在树下的大石头上,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肚子里的饥饿都晒轻了不少。
      院长很开心的招呼着院儿里的小孩儿,一般这样就是有人来挑野种了。
      院儿里的孩子们一股脑跑过去,争着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回来的白菜。
      我没去,我得陪着我的朋友。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丫散落在我身上,斑驳树影也落在我身上,阵阵温柔抚摸下,饥饿消失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枣树活了,它枝丫繁茂,将我稳稳托起,我惊喜不已,笑着感受身体被层层抬高。
      最后它让我站的地方很稳,我开心的四处张望,想找到它不吃东西长那么高的秘密。
      我找不到,因为四周空空荡荡,除了空白什么都没有。
      我有点恼火,开始埋怨它不仗义。
      它好像也听懂了,树枝开始乱晃,最后直接把我甩到天上,我惊慌大叫,手掌乱挥,还没等我摔下来,一根树枝从脚下出现,往我手里塞了一把什么东西,我还没看清,它就缠住了我的脚,那架势竟然是要把我往地上摔,我大叫着对不起,边闭眼迎接撞击。
      然后呢?
      我就看见了傅筠寒。
      我还是躺在石头上,他站在我面前,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记得他的肩很宽,因为他身上的影子把瘦弱的我整个拢住了。
      “要跟我走么?”
      我猛然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
      “我要陪着它。”我低头指了指身后的枣树。“我惹他生气了,他把我留给他的东西扔给我了。”说完惊觉声音里有点颤抖。
      “什么东西?”
      我吸了吸鼻子,朝他摊开手。
      “四个红枣!”如果说刚才的声音里是颤抖,那现在我就是完全哭着崩出那几个字。
      为什么他不走开,为什么不笑我,为什么不跟其他听见我这么说的人一样,用傻子神经病的眼神让我低下头,让我把眼泪憋回去。
      情绪一旦开了小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从刚开始的抽泣,变成后来的大哭,然后再上气不接下气,都拜这个男人所赐。
      他不仅没笑我,还把我抱起来。
      我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以后,得到了一个拥抱,得到了一个短暂摘掉野种名头的拥抱。
      我在他怀里,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渺小,那堵冰冷的高墙,那些挑选我们,淘汰我们的大人,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突然不哭了,怔怔地看着突然陌生的熟悉周围。
      枣树也突然变得也越来也小,越来越远,它真的不要我了。
      “你要红枣么?”我努力直起身子朝他摊开手,声音一抽一抽。
      他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枣子。
      “你不要,我就不跟你走。”自从发现声音会在害怕的时候颤抖,我就会学着控制它,事实证明我可能是这方面的天才,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完美的把他藏起来。
      可是我那时候只发现了声音会害怕,没发现眼睛比声音更会表达害怕。
      傅筠寒肯定能看出来,就算他不把这枣子拿走,我也会求他带走我,我甚至会哭出来,就像那些被选中,心里开心渴望的要命,却又嘴硬的野种一样。
      我正想着,手里的枣子就被人拿走了,我惊慌抬头,可不能是别人,我就要抱着我的这个人,不管他会不会给我漂亮衣服穿,不管他会不会再把我送回来,我贪恋这种温暖,我承认了,我渴望的要死。
      还好,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被完整清晰的印在了傅筠寒的暗眸,枣子被他拿走了,不用我求他,我对此暗暗庆幸。
      孤儿院里传不出来的声音不只高墙之外的将死之人能听见了,椰枣树最高处也确实藏着生存的秘密,那就是离开这里。
      他问我叫什么?
      我没回答,先问他叫什么。
      “我叫傅筠寒。”
      他怎么说的这么快,记得好清楚,他说完了,马上到我,我是叫阿虎?不对不对,阿虎是前不久出去那个,他被领走的时候我在旁边,他的名字还是他求我给他临时想的。
      给别人一套一套的,到自己就不行了,真是逞能。
      对了,李院长好像给我们起过名字,是一串数字。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记它比记周几吃肉还要清楚,就我不记得。这不怪我,怪在我进来以后不久来的个小女孩,院长给她起数字的时候,她哭着不要,院长骂了她几句,她不服气,哭喊着说那是猪身上才会有的数字,她说完,围在她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后来笑声最大的那个人偷偷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女孩儿顿时不说话了。
      我知道那句话,他们对我也说过。
      那又怎样,我就不记,挨了多少次打也记不住那几个破数字。
      一个人,就算是野种,怎么可能比不上一头猪,吓唬傻子呢!
      我抬头看着他,眼神略带轻蔑。
      “我没有数字,我也从来不记得曾经有过什么数字,你还要带我走么?”我眼神坚定,虽然他现在还拿着我的枣子,但是如果他说一句不愿意,我绝对跳车离开,宁愿被摔死被打死我也不会跟着他。
      “阿树,好名字。”他没看我,整理着在我看来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没看我一眼。
      我很开心,没有任何犹豫,动作自然,我认为是他说的是实话。其实我也觉得我的名字不错,因为比他的好记,好懂。
      就这样,傅筠寒把我带离了孤儿院。
      在外人看来,他有了一个领养来的孩子,我也不再是野种。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我也知道,所以不是傅筠寒的那个秘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众所周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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