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冰》洛秋山

4、第 4 章

　　解剖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成绩公布了。

　　李盛励盯着成绩单上鲜红的"61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及格了！这可是他大学生涯中第一次在医学专业课及格！

　　"励哥！你太牛了！"黄淼兴奋地拍着他的背，"居然真的及格了！"

　　胡迪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根据我的计算，这其中林何秋的辅导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励哥你及格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二点三。"

　　李盛励难得地没有反驳，反而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清瘦的身影。当他看到林何秋站在布告栏前查看成绩时，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喂，书呆子。"李盛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别扭，"谢了。"

　　林何秋转过头，浅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不用谢，我只是不想被拖累。"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李盛励头上。他刚升起的那点感激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什么意思？"李盛励沉下脸。

　　"字面意思。"林何秋平静地说，"如果小组里有人挂科，整个组的平时分都会受影响。"

　　李盛励气得牙痒："所以你不是真心想帮我，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成绩？"

　　林何秋没有回答，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沈娇兴冲冲地跑过来："林同学，你又是满分！太厉害了！"

　　她注意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林何秋转身就要走。

　　"站住！"李盛励抓住他的手腕，"把话说清楚！"

　　林何秋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林何秋离开的背影，李盛励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原本以为经过那次补习，他们至少能算是朋友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接下来的几天，李盛励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处处和林何秋作对。

　　"励哥，你这样不太好吧？"黄淼看着李盛励又在林何秋的课本上乱画，忍不住劝道。

　　"关你屁事！"李盛励把课本扔回林何秋的座位，"他不是觉得我拖后腿吗？那我就拖给他看！"

　　胡迪叹了口气："根据我的观察，林同学可能不是那个意思..."

　　"闭嘴！"李盛励暴躁地打断他，"你们到底站哪边？"

　　这时林何秋走进教室，看到被画花的课本，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这种无视的态度让李盛励更加火大。

　　生物化学课上，教授宣布要进行小组课题研究。当听到自己和林何秋又被分到同一组时，李盛励直接拍桌而起："教授，我要求换组！"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教授推了推眼镜："理由？"

　　"我和林何秋合不来！"李盛励理直气壮地说。

　　林何秋坐在座位上，依旧低着头看书，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李同学，"教授严肃地说，"在医学领域，你会遇到很多合不来的同事，但你仍然要学会和他们合作。这个分组不会改变。"
　　下课后，李盛励把林何秋堵在走廊："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何秋终于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什么故意的？"

　　"分组！是不是你跟教授说了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林何秋想绕开他，却被李盛励再次拦住。

　　"那你为什么总是这副样子？"李盛励忍不住提高音量，"好像谁都欠你钱一样！"

　　林何秋的嘴唇微微颤抖，但声音依然冷静："让开，我要去打工。"

　　"打工打工，你就知道打工！"李盛励讥讽道，"装什么勤奋好学，不就是想要奖学金吗？"

　　这话一出口，李盛励就后悔了。他看到林何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受伤的神色。

　　"是，我就是想要奖学金。"林何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扎进李盛励心里，"因为我不像李大少爷，有个当院长的爸爸，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说完，他推开李盛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盛励僵在原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励哥..."黄淼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刚才的话确实有点..."

　　"闭嘴！"李盛励烦躁地揉着粉毛，"是他先看不起我的！"

　　胡迪推了推眼镜："根据我的分析，林同学可能只是不擅长表达...我闭嘴。"

　　当晚，李盛励心烦意乱地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林何秋工作的便利店附近。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林何秋正在整理货架。今天的他看起来格外疲惫，动作都比平时慢了不少。

　　李盛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道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先他一步走进了便利店。

　　是沈娇。

　　"林同学，你还好吗？"沈娇担忧地问，"今天下午的事我都听说了..."

　　林何秋摇摇头："我没事。"

　　"李盛励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沈娇安慰道，"其实他人不坏的..."

　　"我知道。"林何秋轻声说，"但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盛励站在店外，听到这话感觉心里一阵刺痛。

　　"可是我觉得他对你挺特别的。"沈娇笑着说，"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这么在意。"

　　林何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只是因为我看不起他。"

　　"你真的看不起他吗？"沈娇反问，"如果你真的看不起他，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帮他补习？"

　　林何秋沉默了。

　　李盛励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居然会为那种人感到愧疚。

　　第二天的小组讨论，气氛降到了冰点。

　　"关于这个课题，我认为应该从基因突变的角度入手..."林何秋冷静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李盛励全程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励哥，你觉得呢？"黄淼试图活跃气氛。

　　"随便。"李盛励趴在桌上，"你们决定就好，反正我就是个拖后腿的。"

　　林何秋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解方案。

　　讨论进行到一半，林何秋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快步走出教室。

　　李盛励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悄悄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林何秋背对着他，声音颤抖："医生，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很快就能凑够钱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何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求求你们，不要停止治疗，我妹妹她..."

　　李盛励愣在原地。他从未听过林何秋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书呆子，此刻听起来如此无助。

　　"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林何秋挂断电话，靠在墙上，肩膀微微颤抖。

　　李盛励下意识地想上前安慰，却听到林何秋低声自语："不能倒下...妹妹还需要我..."

　　那一刻，李盛励终于明白了一切。林何秋之所以拼命学习、拼命打工，都是为了他的妹妹。而自己却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当林何秋整理好情绪回到教室时，李盛励破天荒地没有找茬。他甚至主动提出："课题的文献检索部分交给我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李盛励耳根发红，"小爷我也想为小组做点贡献不行吗？"

　　林何秋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好。"

　　接下来的讨论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李盛励虽然还是不太说话，但至少不再捣乱了。

　　讨论结束后，李盛励磨蹭到最后才离开。在教室门口，他叫住林何秋："喂..."

　　林何秋回头看他，眼神依旧冷淡："什么事？"

　　"那个..."李盛励挠了挠粉毛，"昨天的事...对不起。"

　　林何秋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听到道歉。

　　"我不该说那些话。"李盛励难得地认真，"我不知道你妹妹..."

　　"够了。"林何秋打断他，"我的事不需要你同情。"

　　"我不是同情！"李盛励急忙解释，"我是..."

　　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何秋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你的道歉。但是李盛励，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李盛励一个人站在原地。

　　那一刻，李盛励清楚地感觉到，刚刚萌芽的友谊已经彻底破裂了。而这一次，是他亲手毁掉的。

　　回到宿舍后，李盛励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来。他想起林何秋颤抖的肩膀，想起那张天价的缴费单，想起那双总是带着疲惫的浅金色眼睛。

　　"狐狸，"他突然开口，"帮我个忙。"

　　"什么忙？"胡迪推了推眼镜。

　　"查查他妹妹在哪个医院，得的什么病。"

　　胡迪惊讶地看着他："励哥，你这是..."

　　"少废话！"李盛励踹了下桌子，"查不查？"

　　"查查查！"黄淼赶紧接话，"励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查清楚！"

　　李盛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一想到林何秋那双带着泪光的眼睛，他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也许，他们真的不是一类人。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试着去理解对方。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太晚了。那个好不容易对他敞开一点心扉的书呆子，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了。而这一次，想要再次接近他，恐怕会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