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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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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措开着五棱宏光和安旭回到木兰镇已经是地二天下午了,木兰校长看着安旭吊着手臂的样子十分愧疚,在办公室里向安旭连连道歉。
多次欲言又止的眼神从办公桌背后飘过来,安旭忍不了,看过去,校长低着头手里的笔举着,也不动。
“木兰校长,你有什么就说吧。”校长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骗人也不会藏话,就像这片草原一样爱着这里所有的一切,也宽容发生在他身上的任何故事。
校长这才抬起头,拘谨而又忐忑的坐到安旭对面。
“安老师,真是对不起啊。”
“没事的,校长,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木兰校长叹口气,双手在裤子上搓了一会,“安老师,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那曲已经同意拉姆留在学校里继续念书了,我们这里很穷,几乎没有几个人能上的起学。”
“拉姆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阿妈的身体不好,阿爸是草原上有名的酒鬼,当初是我让她来念书的。”
“那年的雪很大,气温也低的很,拉姆的妈妈病得很严重,八岁的拉姆从草原跑来我家让我去救她的阿妈,拉姆一家六口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我一进去,就禁不住的想哭。”
“屋子破破烂烂不说,六口人就一张床,她阿妈躺在床上,弟弟妹妹挤在角落,阿爸躺在地上醉生梦死。”
“我当时站在门口进都进不去,拉姆把她阿爸推到一边想把她阿妈扶起来,扶也扶不起来,我过去帮她把她的阿妈扶起来,她阿妈当时肺气肿,就快不行了。”
“我们把她阿妈送去医院,小小的拉姆坐在她妈妈的病床前也不哭,看见我进来跪在我的面前一遍遍的说她会把钱还我。”
“眼泪突然就从我的眼眶里出来了,我当时就想这里太苦了,做藏医能救命,那这些孩子我应该怎么救?”
“我当时天天都是这样的想法,折磨的我吃不下睡不着,然后我就去深圳打工,回来后就开始筹备创办医院,拉姆就是那个时候过来上学的。”
“她上完初中后她阿爸就不让她念了,当时我去找的那曲,让拉姆在我的学校里学子藏医,每月给他500块钱,才把拉姆带走。”
“拉姆的弟弟妹妹现在也在读书,在距离家几里外的希望小学,那曲的阿爸是个贪婪的人,她的表哥是一个残疾,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那曲就打上拉姆的主意。”
窒息感渐渐爬上心头,安旭觉得此时心疼、愤怒、悲哀情绪的交杂积压在心里没有任何出口,她知道情绪来的源头,找不到情绪发泄口。
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裹住,江措扎根在草原,这些事应该就是他司空见惯的吧?他是不是也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殚精竭虑的想办法改变现状?
是不是常有这样的情绪冲击着他,所以第一天在草原上见他,他的眉眼那么冷淡,神也会心痛的吧?
“拉姆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江措把她拉走了,木兰校长只给江措打电话,后来发生的事情她还不知道。
木兰校长先是看一眼江措,“昨天那曲失魂落魄的回家,拉姆被我留在了学校。”
江措对那曲说的话很重,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发那么大的火,平时的江措淡然温和,处理这类事都是不疾不徐的劝导。
他又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只是微微睁大眼睛。
“拉姆现在怎么样了?”
“拉姆在宿舍里,她想回去看看她的阿妈,我没同意。”木兰校长偷偷看了一眼江措。
“我送她回去吧。”江措看向校长,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
“那就麻烦贡布了。”校长像是松一口气。
天还是很亮,但时间已经不早,北风穿过大街小巷,夹带雪花到处飞舞,天气冷的出奇,四周都静悄悄,雪域高原最不缺的就是这样安静的夜。
当霓虹灯还未闯入这片圣洁之地,古老的月色仍为这片土地当路灯,寒风中从来都不缺赶路之人,小小的屋子,昏黄的灯光穿过玻璃返照于雪面上,晃在眼睛里,带给人无限的希望。
安旭还在修改研究报告,南大有着他们自己的文献中心,多少师生昼夜不歇的为这个文献库发挥自己能量。
精于学,勤于业深深的刻在南大学子的心中,对待学业,安旭一丝不苟,谨慎相待,她所研究布巴文化容不得有一点的错误。
这是要进入文献中心,留存于世的宝贝,赛马节和贡布研究已经发给李川,只要等着回复就可以。
她坐在书桌前,心思渺远。
校长告诉她韩秘书已经带着合同和配方回到安氏集团,很快就要开始批量生产芫根饮料,韩秘书还答应他会给他们运送两套最新的饮料生产的机器,安旭知道这个是安永的意思。
直播带货的钱也已经打入学校的账户,校长说他准备把学校翻新一下,招收更多的学生,手上有限的资金他要全部都投入学校的建设上。
多吉自己回到扶贫办,当地政府为了支持木兰镇的芫根饮料做大做强已经把全县修建柏油路的提议上交,相信不久就能破土动工,但是由于地形地势的影响,修建时间应该会比较长。
多吉的声音雀跃,说回去了要请安旭去城里大吃一顿。
木兰校长也在暗戳戳的感谢她很多次了,看她的眼睛里总是溢满诚恳和感谢,她有的时候会很不好意思。
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好,木兰镇有了企业、学校、柏油路,相信很快就能实现脱贫。
在基层向多吉这样的干部、像木兰校长这样无私奉献的人会迎来他们的春天。
有时候安旭想想也会热泪盈眶,雪山精灵终于能够感受温暖,春夜里能够感受草原的复苏、夏夜里能够感受漫天星芒的照耀、秋夜里团聚感受丰收的喜悦、冬日里围炉煮茶夜话,终会在藏地的每一个角落实现。
这里的建设有她的参与,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夜深了,手机响了一下。
[睡了吗?]
[还没,快了]
[很晚了,睡吧。]
[好的~]
江措看着窗外暖黄的灯光消失在雪地里,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想起第一次见安旭的情形,阳光明媚的下午,暖融融的阳光让人很舒服,南大湖边是整个学校最惬意的地方,很多人都喜欢在湖边看书,她当时躲在湖边的角落,腿上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湖里柳树的影子虚虚实实,微风将柳树吹的飘摇,湖面一阵阵涟漪,白光闪烁,印在她的脸上,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里闪烁着悲悯的光,他在图书管四楼,隔着窗户看了她很久很久,看她泪水决堤,哭的不能自己,直到她擦干眼泪离开,他才转过头。
他当时心里想这个女孩听多愁善感的,看书也能哭的这么惨,对她就突然好奇起来。
后来也见过她好几次,知道她是同专业比她小2级的师妹,通过辅导员知道了她的名字,了解到她喜欢独来独往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在校园日报上读到她发表的文章,感叹于温和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犀利的心。
还没来得及认识,他就回到神庙,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直到次旦带着她来到石墨草原,他心中有根弦断了。
那天是他前半生最高兴的一天,他注意到她偷偷的盯着自己看,晚上回去他端着镜子看了很久,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貌格外的满意。
后来的多次接触简直让他乐开了花,每次见她,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言形举止,抑制自己加速的心跳,怕太过热情会吓着她,也怕太过冷淡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接着就是她受伤,从马上摔下来陷入昏迷,他怪罪自己为什么不守在她的身边,她昏迷的时候,他很害怕,双手禁不住的抖,他在窗边面向雪山,向神赔罪,希望神不要再折磨她,祈求她能够平安,很快她醒了。
独处的时候,他一遍遍的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眼神如果能成为CT机,安旭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已经被他扫描无数遍,直到确定她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回到神庙,他跪在神像前,从黑夜到白天,祈求雪山的神能够庇佑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