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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神的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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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我已经收了你表哥的聘礼了,你阿妈也同意了。】那曲大声道,【今天和我回家,不要念了,念了书也没用。】
拉姆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指缝浸湿安旭的外袍。
安旭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护着拉姆,不让她的父亲乱动。
江措站在那曲的面前,静静地听着他骂自己的女儿,直到眉头越皱越紧,他一把拉住那曲指向拉姆的右手。
【那曲,够了。】声音平缓,却让人听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那曲停下来,转脸看向江措,【贡布,我们家的家事,还请您不要多管。】
江措不语,冷眼瞧着他,平时冷峻的脸渐渐升起怒气。
【那曲,你的女儿还在读书,现在婚姻也不能包办。】江措压制怒气,和那曲讲道理,他知道并没有用。
【我的女儿,必须要听我的!】那曲越过江措对拉姆说,【你要是今天不回家,我和你阿妈再也不是你的爹娘。】
拉姆哭声止住了,身体僵硬。
安旭感受到拉姆的无助,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拉姆,你不感恩自己的父母,你妈妈现在生病了,这笔前可以治疗你妈妈的病。】
拉姆抬起头,眼里一片死寂。
安旭此时非常懊悔为什么自己不学一些布巴语,她感受到拉姆的绝望,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帮助她。
那曲一句接着一句,拉姆不再挣扎,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安旭紧紧的抱着她,有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跃出来:今天绝对不能让拉姆和她阿爸回去!
安旭第一次觉得藏地很冷,这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冷,她本能的紧紧抱着拉姆,不敢放开她。
【那曲,拉姆阿妈治病的钱我出,让拉姆把书读完,我会祈求神保佑拉姆的阿妈,早日好起来。】
那曲不想听这些,他对拉姆有生养之恩,拉姆表哥给的聘礼很丰厚,300只羊,5匹马,他现在只是向自己的女儿所要一些回报,神会同意的也会保佑他。
他用力挣脱江措的手,绕过他去拉自己的女儿,安旭转过身,用自己隔断他和拉姆。
那曲怒上心头,用手抓起安旭的外袍,想把她拉到一边。
安旭只觉得背后大手孔武有力,拽着她往后倒,怀里拉姆压着她,一时之间脚底打滑,重重的向后倒去。
安旭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和后背刺骨的疼,左手关节处也传来熟悉的疼痛,她闭上眼睛,紧咬住牙齿。
江措快速走到安旭身边把她扶起来,左手环过安旭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胸前,一巴掌打在那曲的脸上,声音很大。
那曲捂住脸,站在原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如果明天在学校里看不见拉姆,我会在神殿让神知道你是个贪婪、无耻的人,神灵不会保佑你的家人,你死后不会再有来生,神鸟不会啃噬你的骨肉,灵魂永远得不到安息!】
江措冷冷的说完,转身护着安旭上车,他要带着安旭去城里的医院。
安旭感觉自己的左手像是断了,后背疼的她几乎站不直,有些微微的呼吸不畅。
那曲跪在地上【贡布,我错了,求您不要让神动怒,我会好好的拉姆上完学,求您了......】
安旭还没见过江措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一路上江措都紧绷着脸,车速也很快,她没想过平时冷淡的江措还有当路霸的潜力。
她疼的抽气,没力气主动搭话。
“安旭。”江措的声音温和。
安旭转过头,睁开眼看他。
“你能保护好自己吗?”像是叹息也像是呢喃。
她脸色苍白的倒在副驾驶,从镇里到城里有1个小时的车程,一路畅通,好几次江措都差点闯红灯。
熟悉的病房,熟悉的主治医生,熟悉的石膏,一切都很熟悉。
“左手以前骨折过还没养好,旧伤添新伤,从胸部CT来看,就是普通的撞击,后背的话就是肌肉有些拉伤。”医生在病房里拿着病案本,有些无语。
安旭朝他笑笑,才出院1个半月吧,又来了。
后背还是很疼,青青紫紫一大片,幸好没有伤到脊椎。
“今天先住一天吧,观察一下,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站着的江措和坐着的安旭。
“对不起。”江措冷脸站在一边,安旭突然就有点委屈,她低声道歉。
“安旭。”江措坐在床边。
“不要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下次不要冲在前面,这些是我该做的事情。”江措温柔的看着她。
“发生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又害得你受伤,你不能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江措叹了口气,“你来到这里还没有半年,手臂已经骨折两次。”
安旭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第一次有为手臂叫屈的想法。
江措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动作轻柔,有意思电流从头顶流进心里,心跳也越来越快,白皙的皮肤布满红霞。
她有些不自然,“今天......”
江措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曲强迫他的女儿嫁给她的表哥。”
安旭怔住。
她从研一开始接触布巴文化,对藏地也有了解,在有限的文字里,她知道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也看过卖女儿的范例,文献里只是寥寥几笔就带过。
但真实的发生在眼前,让她从身到心都很冷,一个有理想有热情有血有肉的女孩就那么一笔带过,就只是短短几个文字便概括了她的一生,何其悲哀!。
一个天真烂漫的生命,被一个男人带走,成为家庭主妇,绝望而又痛苦在人世间挣扎,幸运的会被善待平淡一生,不幸的会遭到虐待直到英年早逝。
她感觉心脏有些疼,那是真真实实的疼,她把手放在心口上,想给自己的心脏一丝温暖。
江措看向她逐渐而苍白的脸庞,手紧紧的捂住心脏,以为她心脏不舒服,腾的站起来向病房外走去。
安旭一把抓住他的手,“江措,你可以抱我一下吗?”她的声音喑哑虚弱,轻的听不清楚。
江措转过身,抱住她。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鼻腔里满是藏香的味道,她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美丽纯洁的圣山,养育出那么多雪山精灵;辽阔的草原,生不出狭隘的爱;伟大的神不会让他庇佑的子民生活在无边的痛苦中。
“安旭,你怎么了。”江措抱着她动作轻柔拍她的背。
“江措,累吗?”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涩的气息从鼻子里呼出去,累吗?怎么会不累,他能看见的能阻止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没看见没办法阻止的可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他守在雪山,对抗着几千年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陋习。
他哭过、恨过、逃避过但唯独没想过要放弃。
如果是别人问他累不累?他会说不累,但偏偏是安旭在问,他低下头亲在她的头发上,“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两个人沉默良久。
“安旭,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窝在他怀里的安旭怔住。
这个她还没有细想过,他低头,她抬头,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你......当然是研究与被研究的关系啊。”安旭捉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扣进去,十指相交,眼里带着些许狡黠。
江措无奈的笑笑,这一笑冰川融化,万物复苏。
江措笑与不笑差别很大,不笑的时候是雪山上的红莲,笑起来是凡尘里的牡丹,他低下头,藏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安旭顺着他,两人的唇舌嘻戏,江措吻的很深却不是强势的夺取,他轻而深入的吻,小心而又温柔,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他的重视。
直到安旭有些喘不过气,他抬起头亲亲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脸颊,最后落到她的手背,纯洁而有热烈。
“安老师,现在呢?”他轻笑。
安旭目光潋滟,眼含风情,“你想要什么身份?”
“男朋友。”江措眉眼缱绻,低头又吻了上去。
“好!”安旭的声音很轻很轻,江措嘴角的笑意扩大,紧紧的扣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