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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继续跑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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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作略急,霎时所有目光都惊讶地聚焦在她身上,只见夏晴宛缓步走到祖母身边,软声道:
“祖母待宛儿已是极好,再受如此重礼,宛儿心中实在难安。况且前几日大嫂已经送了我一套头面,宛儿还未舍得戴呢。”
她仗着两日后所有人记忆都会清零,张口就是信手拈来。
老太太闻言,果然不再坚持:“既然你大嫂给过了,那便罢了。”
夏晴宛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眼见约莫半个时辰已过,这才寻了个借口,从容告退。
夏晴宛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快步穿过回廊,绕到府邸后园那片僻静的竹林。竹叶沙沙,萧夺果然已等在深处,玄衣几乎融进阴影里。
“如何?”她低声问,气息微促。
萧夺语气平淡:“一无所获。”
“你家老太太早已不管事,房中尽是些陈年旧物与滋补药材。”
夏晴宛松了口气,语气回归平缓:“祖母年事已高,确实多年不过问家中事务了。”
“老太太处既无线索,按身份,下一个该查的便是林家家主,你大伯。”
萧夺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等会你去找他,随便寻个借口,将他拖在客厅。”
“我?”夏晴宛愕然。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寻常人家女儿长大了尚且要避讳父亲,何况她一个外姓的表姑娘?
天可怜见,她和林家家主这几年说的话都不足百句。
老太太那里还好说,林家家主这......
萧夺看着她为难的神色,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你若不愿,我自有我的法子请他‘留步’。”
夏晴宛背脊一凉,连忙道:“别!还是……还是我来吧。”
让他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动静。
两人正低声说着,竹林小径上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夏晴宛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道清脆又惊讶的女声:
“晴宛?你怎会在此处?”
夏晴宛心头猛地一跳,抬头就见家中七妹正站在几步开外,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目光又缓缓地挪向她身旁高大的陌生男子。
“他是谁——”
夏晴宛只觉眼前闪过一个影子,萧夺的身形快得如同鬼魅,瞬息已逼至七妹面前。一只手如铁钳般猛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所有疑惑都堵在喉咙里。
“住手!!!”
夏晴宛两步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推萧夺的手臂,那手臂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眼见七姑娘一张小脸已由通红转为青紫,双脚无力地蹬踹,情急之下,夏晴宛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直指萧夺:
“放开她!”
萧夺目光在她紧握的匕首上停留一瞬,眼中流出嘲讽,冷哼一声,松开了钳制。
七姑娘软软瘫倒在地,双手捂着脖颈,脸色由青转红,剧烈地咳嗽着,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做什么?!”夏晴宛挡在七姑娘身前,怒视萧夺。
“她看到了我们。”萧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所以呢?你就要杀人灭口?”
“那又如何?”萧夺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似乎不解她为何如此激动:“我杀他们的次数还少么?左右明日一切重置,她的记忆、性命,皆会归零。此刻杀了,有何区别?”
“所以你就可以仗着这循环重生,肆意屠戮无辜?”
被如此质问,萧夺周身气息骤然变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夏晴宛,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你在教训我?”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杀意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夏晴宛甚至能感受到脖颈后泛起一阵战栗,那是生物面对致命危险时最本能的恐惧。
然而眼下夏晴宛却不能退缩,她吸了口气,竭力平静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我听闻,太祖微服私访时,曾因一时之怒欲斩杀冒犯他的平民。随行官员劝谏说:‘陛下富有四海,若其有罪,可按律诛其九族;却不可因一时私愤杀人。若必杀之,请以皇帝身份明正典刑。’”
“你可以因为四大家族曾触怒你,或他们确实犯下大罪而动手,哪怕七妹全然无辜,你也可以因她名字在林家族谱中而杀她。但我绝不允许,你仅仅因为她偶然撞破我们的秘密,就随手夺去一个无辜者的性命!”
“你要杀她,先杀我!”
萧夺深邃的目光如寒铁般紧紧锁住她,那双黑沉的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杀意,竟比当初血洗四大家族时更为幽深凛冽。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连风都似被这骇人的气场逼得停了滞。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竹林间只余风穿叶隙的沙沙声,混着七姑娘伏在地上、死死咬住衣襟才没发出的压抑抽泣,一轻一重,在死寂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萧夺周身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凌厉杀气,终于如退潮般缓缓敛去。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些许,他缓缓垂下手,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意味难明。
看他最终退让,夏晴宛刚松一口气,却见眼前黑影又是一闪!
萧夺手起掌落,精准地劈在七姑娘后颈。七姑娘闷哼一声,顿时晕厥过去。
“你——!”
“不杀可以——”萧夺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总不能让她坏事。”
夏晴宛语塞,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她最终只能默默将昏迷的七姑娘小心扶起,安置在竹林深处一座假山后的隐蔽处,在心中默默道了声歉,这才转身,跟上萧夺已然远去的背影。
——
夏晴宛站在林府最中心主院院门口,深吸了口气,走进。
她甫一踏入院门,一名仆人便迎了上来:“表姑娘安好,您过来可是有事?”
夏晴宛微微颔首:“福伯,烦请通传一声,晴宛有要事想面见大伯。”
福伯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在疑惑这位平日深居简出的表姑娘为何突然来访,但很快便垂下眼,应道:“姑娘请稍候,容老奴进去禀报。”
说罢,他转身轻叩书房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扉,夏晴宛静立在院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廊下小厮悄然投来的打量目光。
她知道自己此举唐突,一个借住的表姑娘因“私事”求见家主,本身就已逾矩。但想到萧夺,她只能将这份不安强行压下,默默等待着门内的回应。
不多时,书房门吱呀打开,林家家主林鸿正随着福伯从屋中走出,他见着夏晴宛,果然面露异色,眼神打量着这位数年来除寒暄外没几句正经交谈的表侄女。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脸色还是温和,很有几分长辈慈爱地问:“晴宛找大伯是有什么事啊?”
夏晴宛咬着唇,面露纠结神色,少卿,道:“大伯,我能和你进屋谈么?”
“啊,好。”
林鸿正将她引入客厅,又大大方方敞开了门,叫人端来茶水,才道:“是有什么事么?”
夏晴宛早有准备,这时委委屈屈地开口:
“大伯,晴宛冒昧前来,是……是为了五哥的事。”
她垂下目光,露出一副可怜神色:
“五哥他……近日时常到我院中纠缠,言语行为颇有些逾矩。晴宛多次婉拒,五哥却仍不肯罢休。我……我实在不堪其扰,又恐事情闹大,伤了林家颜面,故才贸然前来,恳请大伯出面,规劝五哥一二。”
林鸿正眼角抽了抽,显然是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其实老五跟这个表侄女的事,他也有听说,只不过小辈的事,尤其是男女之事,是万分与他无关的,要管,那也是老太太,家中夫人管,哪用得着他操心。
话虽如此,但人亲自求到自己面前,总要说几分理。
林鸿正叹了口气,道:“老五这孩子,确是日渐疏于管教了。”
“你二伯……唉,他自个儿如今也常流连于那些个赌坊牌局,对老五疏于管教,才纵得他如今这般不知轻重。我虽为家主,但终究只是大伯,有些话,说得重了,反倒不妥。”
“不过,你既然亲自来说了,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回头我定会好好训诫他一番,让他懂得收敛,莫要再行此等孟浪之事,徒惹非议。”
夏晴宛垂着眼眸,心中清明如镜。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全是敷衍推脱。若他真有心管教,何须等到今日?
她本也未指望他能真正约束老五,此刻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
她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声音陡然带上了哽咽,刻意拖长了调子,显得委屈又无助:
“大伯的苦心,晴宛明白……只是,只是晴宛细细想来,自己年岁渐长,终究是个外人,长久寄居府中,只怕时日久了,不仅惹得兄长们烦厌,更会引来外人闲话,坏了林家清誉。等过了这个冬,我便寻个由头,搬出去自立门户吧……”
夏晴宛搬不搬走,对林鸿正半分影响都没有,但他身为家主,面子上工夫还是要过得去,便劝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家难道还缺你一口饭吃不成?你安心住着,谁敢说闲话?莫要胡思乱想。”
夏晴宛却愈发“伤心”,抽抽噎噎地诉说起这些年的不易与如今的尴尬处境,句句不离“为林家声誉着想”,字字透着“不愿再添麻烦”。
林鸿正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心中暗恼女子家就是事多、眼泪浅,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长辈的宽厚与家主的气度,不好直接打发她走,只得按下性子,一遍遍地温言劝慰,不知不觉,时间便在这看似温情实则无奈的拉扯中悄然流逝。
等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林鸿正都不耐烦了,夏晴宛才起身道:
“今日叨扰大伯了,是晴宛一时想左了,听了大伯一席话,心里舒坦多了”
林鸿正看她要走,也松了口气,忙道:“无事无事,你要是心里烦,就......就多找你大伯母聊聊天。”
“晴宛晓得了。”
夏晴宛这才行礼退下,刚走出主院不远,便在事先约定好的僻静回廊拐角处,看到了那道玄色的身影。萧夺负手而立,仿佛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