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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滴血验亲 ...

  •   尹二先生所讲话本影射方家秘辛,短短几日在京城中掀起不小波澜。尹二先生之死,市井坊间种种传言更是议论不休。
      为平息坊间舆论,大理寺少卿陆简亲自审理此案。
      到了大理寺官署中,方怀瑾心神还恍惚着,突如其来的身世巨变让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巨大的虚无之中。他的父母很可能不是他的父母,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家族很可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陆简没有想到方怀瑾也牵扯其中,听完派去官差的汇报后,他照例对方怀瑾进行案情询问。
      方怀瑾心中犹豫,他所知所为都对方家对他叫了许多年的父亲极为不利。他应不应该据实回答呢?这会不会仍是政敌的圈套?方怀瑾紧绷着脸,陷入沉思。
      最终出于对真相的渴求以及对陆简的信任,方怀瑾选择将自己所知尽数坦白。
      方怀瑾是官身,且官阶比陆简高,按常理陆简询问完就应放方怀瑾离开。但通过问询,陆简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桩寻常命案,背后牵扯方氏一族秘辛,方家这一代的族长方令儒很有可能是幕后凶手,所以方怀瑾不能走,不能让他有机会向方令儒通风报信。
      陆简思索片刻,对方怀瑾道:“我家夫人给沈愈写了封信,但沈愈因岳丈的缘故一直不肯收。我知方大人素来与沈愈交情极好,能否有劳方大人代为转交?”
      陆简是沈愈的姐夫,他的夫人就是曾被朝华请来为香凝传授大婚经验的沈家姐姐。沈氏自小与沈愈关系亲厚,只是后来沈愈破门出走后,沈氏碍于父亲极少和沈愈联络。
      “自然可以。”方怀瑾道。
      陆简道:“书信在我府上,请方大人等待片刻,我已通知下人去府上取。”
      话说到这里,方怀瑾已经明白书信只是个幌子,陆简是怕自己离开后去方家通风报信。
      但是方怀瑾没有拒绝,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出陆简的用意,十分配合地跟着大理寺官差去了一间空屋子等候。
      方怀瑾并不想去方家报信,也不想离开大理寺。天地之大,他突然觉着竟没有一处可去。走出去,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自处,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旁人好奇探寻的目光。
      大理寺所代表的秩序和公理让他在巨大的虚无中,感到一丝安心。而且陆简是出了名的断案如神明察秋毫,在之前并不算多的接触中,方怀瑾认为他是一个有能力且持有心中正义并不参与党争的好官。所以方怀瑾愿意配合陆简留在大理寺。
      陆简给方怀瑾安排的屋子很安静,他听不到公堂之上的审问声,也听不到市井坊间的种种议论声,极度的安静让他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
      他想起年少时因一篇策论得到父亲赞赏,逢人便得意地夸奖道:“有子如此,是我方氏之幸”。想起他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方府门庭若市庆贺之人络绎不绝。想起他第一次面见圣上时,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圣人投来欣赏肯定的目光。
      那些荣耀、富贵、追捧,曾如同呼吸般自然。但现在他忽然开始怀疑,那些东西究竟是凭他自身才干挣来的还是方氏百年声望铺就的?
      陆简也是年少进士满腹才学,可他比自己年长十岁,官职却比自己还要低,这其中有没有出身家族的缘故?
      方怀瑾又想到香凝。
      香凝六七岁就被父母卖掉,毫无依靠地在陈府苦苦挣扎,那时候她有多无助多绝望?
      方怀瑾突然对香凝的过往有了更深的怜惜。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对香凝并不算好,那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施恩般的照拂,何尝不是另一种轻视?
      他理所应当地享受香凝的顺从、奉献,他并非刻意欺负她,但他过往一直生活在云端,对于香凝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无知和轻慢。
      方怀瑾一直待到晚上,陆简是聪明人,知道他自愿留在大理寺,除了派人来送饭食,期间再无人来打扰他。
      直到夜幕降临,房门再次被敲响。
      方怀瑾打开房门,一个官差恭谨地拿着一封书信对他说道:“少卿吩咐,这是给方大人的书信,有劳方大人。”
      这是前面案子已经审完,他可以走了的意思。
      方怀瑾接过书信随意收在衣袖里,没有多问一句案情,抬脚往外面走去。
      他从大理寺走出来,在茫茫夜色中心乱如麻。
      正在踌躇时,路边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妇人。妇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一身绫罗绸缎,正是方令儒的夫人崔氏。
      方怀瑾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平日里的那声母亲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唤不出来,只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崔氏没有理会他的别扭,也没问他为何会从大理寺出来,只道:“上车吧。”
      方怀瑾不知崔氏心里是如何看待这桩命案的。
      从前崔氏对他很好,是那种各方各面都无从挑剔的慈母。而在那桩换子疑云中,她更是被欺瞒辜负的妻子,被夺取亲生骨肉的母亲。
      马车里方怀瑾看着崔氏并无表情的脸庞,一种同情和不忍油然而生。他试图出言安慰,但又一想自己的尴尬身世,几次张口又将话语咽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方府,方怀瑾果然没有看见方令儒。
      崔氏道:“你父亲涉嫌命案,已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明日族中长辈会来府上商议,你告一天假不要去衙门了。”
      方怀瑾囫囵应了声是,自行回房间休息。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梦到许多事,从前的未来的,每一桩都让他揪心似的疼。
      第二日,方怀瑾来到正堂,族中十几位长辈早已等候多时。
      辈分最高的叔公道:“令儒是我方家的族长,做出这种谋害人命的事,实乃我方氏耻辱。我方家百年书香世家,向来以家风严谨为名,绝没有包庇纵容的道理。无论大理寺如何判,我方氏族人不可横加干涉,这是我们大家共同讨论出来的结果。”
      崔氏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合该如此。”
      叔公又对方怀瑾道:“关于你的身世坊间传言愈演愈烈,方氏血脉不可混淆,为我方氏声誉,也为你自身清白,你究竟是不是我方家血脉,需得验上一验。”
      方怀瑾点了点头。该来的终究逃不过,他究竟是不是方家血脉,确实需要一个交待。
      丫鬟端来清水和银针。
      崔氏拿起银针,刺破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滴入清水中。
      方怀瑾走过去,刚想去拿那根银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承远侯夫人和香凝不顾丫鬟的阻拦闯了进来。
      没能将人拦住的丫鬟一脸惊慌地走进来,赔罪道:“承远侯夫人硬要闯,我们拦不住。”
      崔氏早知承远侯夫人的脾气,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她看向承远侯夫人:“不知夫人硬闯我府,意欲何为?”
      承远侯夫人道:“我这女儿不放心她夫君,我陪着过来看看。”
      叔公道:“我方家在谈论要事,承远侯夫人是外人,不便旁观。”
      承远侯夫人道:“我这女儿是方怀瑾的夫人,怎能说是外人?”她瞟了一眼桌案上的清水和银针,冷笑道,“我道是商量什么大事,原来是逼着小辈滴血验亲呢。”
      香凝一听滴血验亲立刻就急了,也顾不上礼数冲到方怀瑾面前阻止道:“夫君不可,不能验!”
      方怀瑾没想到她会找过来,不想她见到自己这么难堪的一面,劝道:“你和义母先回去。莫让我担心。”
      “不,我不能走。”香凝变得非常坚持,急得眼眶发红语无伦次道,“他们是坏人,我要留下来保护夫君。”
      “你这女子如何胡说什么?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叔公怒斥道。
      “我女儿有说错吗?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逼一个小辈,难道是什么大仁大义之举吗?”承远侯夫人袒护道。
      香凝急得紧紧抓住方怀瑾的手,劝道:“夫君,你不能验,万一结果不如意”
      香凝没有再说下去,她经历过被至亲舍弃的痛苦,她不想方怀瑾也经历一遭。
      但她的劝阻落在方怀瑾眼中,却是变了味道。
      他认为香凝在害怕他失去方氏一族的身份,害怕他失去现有的权势、地位、变得一文不名。他突然想起香凝最开始恳求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其实只是害怕再被转送欺凌,她需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庇佑。
      若他不再是方氏的公子,他还凭什么庇佑她?
      方怀瑾的心陷入更深的绝望。他真是好日子过太久,居然认为他这样冷清沉默的人,值得一个女子的真心。
      “香凝,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莫再执着。”方怀瑾轻轻推开香凝的手,执起银针,刺破手指。
      一滴鲜血落入清水中,一时之间正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碗清水。
      只见方怀瑾的这滴血和方才那滴泾渭分明,未能相融。
      正堂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叹息声和窃窃私语声。
      “居然真的是个冒牌货。”方怀瑾看着瓷碗中那两滴刺眼的红,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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