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镜面黑陶

3、第三章

　　彼时本就在走神，毫无戒备，再加上那厮肯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我脚下一扭，生生摔了出去。
　　“你这个小贱人，凭什么坐阿良哥的副驾驶座位上？！”
　　那女人还想冲过来，被几个人及时拉开。我在地上翻了几下也没爬起来，衣服穿得太多，再者右脚严重扭伤，动一下都会牵动全身的痛神经。最近一直是阴雨天气，地面湿漉未干，大片泥渍肆意沾上米白的棉衣。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界里，暗红的衣袖下，指节清晰地手环到我的身下把我扶了起来。
　　淡淡的烟香夹杂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味飘进鼻翼。
　　我抓紧了他的袖管。
　　“怎么样？很痛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毫不遮掩的担心口气。
　　“小眠，你怎么样？！”哥哥已经冲了过来，他和时杭哉一人一边扶住我的手臂。
　　“脚、脚好疼……好像扭到了……别动！等我缓一下……”
　　哥哥又是心疼又是急切，却又不敢乱动。这时蓝斯也走了过来，他稍微检查了一下，下结论道：“可能是脱臼了，先把她放到车厢里休息吧，免得骨头再发生错位。”
　　语毕躬身横抱起我直接朝他的车子走去。他异常温柔地将我放入车厢，然后小心脱下我的鞋袜。我的脚踝处明显已经错位，青紫得发黑，肿的像个猪蹄，惨不忍睹。
　　“的确是脱臼了。”蓝斯换了个姿势重新蹲好。
　　“那怎么办？！会不会出什么事？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还是干脆打120去医院吧！”一向以冷静著名的哥哥此时慌无主张，竟真的拿出手机准备拨120。
　　“阿良你冷静点！”时杭哉按住他的手机厉声道，“只是扭到了，报什么120？交给蓝斯就好了，你忘记蓝斯是医生世家出生吗？”他慢慢拿走哥哥的手机，然后拉着他退后腾出更多空间给蓝斯，“相信蓝斯，你妹妹只是脱臼，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上次阿斐也是脚脱臼，也是蓝斯治好的？”
　　我也朝哥哥安抚一笑，“放心吧，哥哥，没事的。”
　　蓝斯将我的脚丫小幅度转了转，低头专注的神情沉如浓稠的夜色。几十秒后，他还是重复那个动作，我稍稍放松身体，然后，猝不及防的，他猛地用力一扭，“咯吱”一声，我惨声尖叫。
　　蓝斯恍若未闻，不慌不忙从前车厢拿出一个小箱子，拿出一卷绷带和药膏开始敷药包扎，动作熟稔流畅，一气呵成。他将我的脚小心平放在座位上，把药膏递给我，异常认真道：“这个药你拿回去，记得每两天换一次，这段时间脚不要下地，多休养少出门，知道吗？”
　　我把药膏握在胸前，用力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哥哥马上冲过来看我，蓝斯适时退到一边对另外两人道：“阿良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出赛了。”
　　阿斐郑重点头，“这次由我出赛。”
　　哥哥看到我包着厚厚绷带的脚，想碰却又不敢碰，满脸心疼，我正想安慰他，他面色休然一变，我吓了一跳，就见他已经起身快步朝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周身散发的戾气让旁人连连退避。
　　那个女人估计也被哥哥骇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她慌乱看着他，无措解释着：“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
　　“滚。”哥哥只静静吐出一个字，冻入骨髓。
　　“阿良哥，我……”
　　“你马上给我滚！”一声怒喝，在场所有人惊住。
　　女人眼眶立马红了，“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了……”
　　哥哥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女人泫然欲泣，她瑟瑟伸手想要去拉哥哥的衣袖，“阿良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我去跟她道歉，我去求她原谅我……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哥哥几乎同时就甩开了女人的手，“你给我马上滚！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她咬紧下唇，泪水模糊了浓艳的妆容，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
　　哥哥却不再多言，毅然转身离去，留给女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回来时已经恢复往昔的淡然，“不用换人，由我继续出赛。”
　　蓝斯一口回却，“不行，你这个样子别说比赛，我连让你开车都不许。”
　　的确，虽然他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是眸中的怒火却未熄灭，周身依旧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哥哥还想说什么，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哥，我想吃山楂了。”
　　附近是工业区，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买东西的地方，如果要买山楂就必须得去市中心，往返最快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哥哥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好吧，我明白了。”他蹲下身摸了摸我的脑袋，微微笑，寒气顿时消散无踪，只剩下我熟悉的那种温暖，暖若春水，微风拂面。他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那你等我，我马上买山楂回来。”
　　我一笑，响亮道：“好！”

　　比赛由阿斐代替。听说这本是连环赛车，五场三胜，每周周六进行，前面两场由蓝斯和时杭哉出赛，阿斐候补，赛绩是完胜。今天正好是第三场。
　　五分钟前比赛的哨子已经吹响，我百般无聊坐在车厢里等待，并不着急比赛结果，我对他们四个一向很有信心，能够打败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屈指可数，只是总会有些怀着侥幸或者挑战的心理来下战书的人，如果能够打败他们，一夜成名不是梦想。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之前一番闹腾把我折腾得不行，这会安分下来我竟有了些睡意。半睡半醒间，身旁一直沉默的男子发话了：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聊吗？”
　　睡意消退了一点，我半阖着眼皮看过去，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不是阿杭陪你，你就只想睡觉？”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适中，此时我已经换下那件弄脏的米白棉衣，裹着蓝斯的黑色长风衣。他的风衣很长很大，长长地袖子套在我的手管上空荡荡的像水袖。
　　我随便找了个话题：“刚才推我的那个女的是谁？”
　　蓝斯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照的通亮的人群，“她叫尹筌，是你哥的铁杆粉丝。”
　　我点头，“猜得出。”我哥魅力无限，虽然我这个妹妹却这么平庸。
　　“据她的说法是半年前，她和她的几个姐妹去赛场内玩赛车时遇到了我们，那时她刚学赛车，兴致缺缺纯属消遣时间找刺激。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阿良的车正好停到她的前方，她就爱上了刚脱下安全帽的阿良。然后一直纠缠到现在，其他靠近阿良或者表现出过度迷恋的女生都会被她打跑。”
　　呃，难道这就是我哥一直单身的原因？
　　“她几次跟阿良提出要坐他的车，但一直被阿良拒绝。这次她看你从阿良的车里出来，大概以为你是他很亲密的人，心生气愤，一时气昏脑袋才会这样。”
　　我默，兄妹难道不是很亲密的人吗？
　　“虽然她这次的确有点过分，但是你也别太怪她，不然阿良说不定真的一辈子都不会理她了。”
　　我打趣他，“你很关心她嘛！”
　　蓝斯幽幽道，“我是怕她到时候又闹自杀。以前她为了拿到阿良的手机号码，曾经用跳河来威胁阿斐。”
　　我闻言大汗，还真是一个什么都敢做的小姑娘。
　　我感叹，“魅力太大也是一种负担。”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颇有兴趣问：“那有没有人用自杀威胁过你了？”
　　蓝斯道，“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我赞成点头，“也是，你这么多床伴，别说男的那一边，就是女的这边也足以折腾死你了。”他知道我许多秘密，而且还威胁过我，所以在他面前我也没有伪装，甚至可以称得上放肆，说话也变得越来越不留情面。
　　蓝斯似不太开心我提到这个话题，剑眉微蹙，“小女生一个，成天把床伴同性恋什么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我不以为然，奚落道：“大叔你夜生活这么丰富小心年老色衰、精尽人亡！”
　　蓝斯额上青筋直跳，但还是强忍住怒气，“哥哥我正值壮年，有的是本钱可以挥霍。”
　　“你的本钱就是那张脸？”
　　我发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纯属是想和他抬杠，可是他的身体却明显一颤，半晌才缓缓回过头，不怒反笑，“难道你不是喜欢着阿杭的那张脸吗？”他的声音越亦尖锐，“别像个情圣一样告诉我只要是他，你都喜欢。”他的声音又变得很轻，凑到我的耳边，像是在对情人诉说爱语一般亲昵，“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每一次都正中我的心头，鲜血淋漓。我死死盯着他，一直觉得他们都太过于优秀，甚至完美，但是我知道，其实他们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比如哥哥。哥哥从来不叫我母亲“妈妈”，因为他和我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又与我的母亲结婚。他一直都很反感我的母亲。但是，他却那般疼爱他讨厌的女人的女儿的我。
　　这般矛盾而又无奈的心情，是外人看不见身为天之骄子的哥哥的悲哀。
　　外人眼里，蓝斯无疑是优秀的；情人眼里，蓝斯无疑是完美的；哥哥和阿杭他们眼里，蓝斯无疑是值得信赖的；我的眼里，他那颜色介于粉红与皮肤色之间的薄唇曾经是那般好看，而如今，却是一副连反驳都无法让我说出口的哑药。
　　他靠得更近，一只长臂横过我抓住我身后的扶手，身体前倾，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他的声音沙哑地令人发颤，“你敢说，不是这么回事吗？”
　　“其实你和那些盲目崇拜的小女生根本没差别，只不过因为你是阿良的妹妹，所以我们对你才会这么特别。除此之外了？”
　　我咬紧下唇。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