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破碎的瓷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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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感觉从脚底沿着脊椎悄然向上攀爬，无声地宣告着这具身体与这个陌生世界的彻底连接。
墨颜沉默地站着在宽敞得足以让原主感到迷失与惶恐的卧室中央，赤裸的双足陷在柔软却微凉的昂贵羊绒地毯里。
他缓缓地、不动声色地转动着视线，如同最精密的监控，将这个所谓的“家”，他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舞台，尽数收入眼底。
极简到近乎苛刻的装修风格，黑白灰构成的冷色调主宰着整个空间，冷硬的直线条与棱角分明的家具充斥着眼球，找不到一丝圆润的柔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永不熄灭的夜景，灯光闪烁，勾勒出天际线的轮廓，车流如同光的河流蜿蜒不息。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与生机，都被那层厚重无比的隔音玻璃无情地隔绝在外，仿佛与这个房间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只留下室内满屋死寂。
空气里那种熟悉的，属于肖绚的硝烟感淡淡弥漫上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宣誓着无声的标记与领土的宣告，时刻提醒着闯入者们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这间卧室是肖绚在他父母去世后，亲自为他挑选并重新装修的，美其名曰：视野开阔，环境安静，利于休养身心。
而实际上，这里位于别墅顶层的最角落，远离主卧、书房以及其他所有主要功能区域，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铺着柔软的……隔离，囚笼。
“破碎的瓷娃娃……”
一个词浮现在墨颜的心头。
他走到那面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穿衣镜前，平静地审视着镜中映出的少年的身影。
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形纤细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纯白色纯棉睡袍，更显得他空空荡荡，瘦弱万分。
肤色是长期缺乏户外活动，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却生得异常精致，眉眼微弯，薄唇轻抿着组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种超越性别的破碎美丽感。
尤其是那一双懦弱的桃花眼，此刻因为他的刻意控制，还留下没有散去的水光感，眼尾泛着如同被欺负过的薄红。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又极具杀伤力的脸。
墨颜冷静地评估着。
足以轻而易举地激发起任何拥有保护欲，或者……潜藏在内心更黑暗、更扭曲占有欲的人，心中深处正是那最原始、最冲动的破坏与收藏本能。
他微微歪了歪头，镜中那个苍白美丽的少年也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动作，怯懦，嘴角微微下撇着，正式一副随时都会因为外界一点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而受惊崩溃的模样。
简直完美！
墨颜的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属于顶级猎手审视自己伪装时的淡淡满意。
这具意外得来的外表，比他的最初预想，还要适合。
【宿主！宿主！您感觉怎么样？现在周围没有别人了！】
系统666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与试探，打破了房间内寂静。
【刚刚在餐厅……那个肖绚，气场真的好强好可怕啊……他靠近的时候，我的核心代码都差点运行错乱了！你有没有被吓到？】
“没关系的，系统。”墨颜在心中回应，声音是他刻意调整得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细微颤抖，强撑着流露出的坚强感。
“哥哥他……他只是看起来有点严肃，不太爱说话而已。其实，他刚才还特意给我热了牛奶……他应该是……关心我的，对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张大，中间却深深凹陷下去的床边，动作轻缓地坐下，生怕弄出一点不该有的声响。
手指也在反复地无意识般揪着腰间柔软系带睡袍布料，将一个内心充满不安感，又彷徨无措，却努力试图为自己唯一的依靠寻找了合理借口的弱者形象，简直演绎得是入木三分。
【……嗯，对！宿主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系统666似乎也被他这番善解人意的乐观分析成功鼓舞到了，意识海里那个小光球的亮度都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些许。
【我们“病娇拯救系统”的核心宗旨，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用无限的爱心、耐心与温暖去感化目标，驱散他们内心的阴霾！虽然目标人物肖绚的初始黑化值确实有点……嗯，偏高！但只要我们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一定能像阳光融化坚冰一样，把他引向光明温暖的彼岸！你看，他不是还给你主动加了一点好感度吗？这就是希望的火种，是好的开始啊！】
“嗯！”墨颜用力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被鼓励后的光芒：“我会努力的，系统。我一定会……努力让哥哥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存在。”
【太好了！宿主你有这样的觉悟和信念，我们何愁任务不成！拯救万千世界病娇的伟大事业，指日可待！】
系统666兴奋地在意识海里转了几个圈，模拟出欢快的电子音效。
【那么，事不宜迟，为了帮助宿主您更快更好地进入状态，我们现在就来发布第一个正式的新手任务吧！这个任务经过主系统千锤百炼的验证，简单易行，效果显著，是建立牢固良好关系的第一步！】
“是什么任务？”墨颜适当地表现出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一丝的跃跃欲试。
【新手任务一：【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系统用充满激情与庄重感的电子音宣布，仿佛在宣读一项神圣的使命。
【任务描述：请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灵活机动地寻找并把握合适的时机，主动走向目标人物肖绚，给予他一个发自内心充满善意与全然依赖的拥抱，肢体接触持续时间不得少于3秒。
任务奖励：成功后，将获得宝贵的积分20点！宿主，请鼓起勇气，用你温暖的怀抱，去打开他冰封的内心吧！】
温暖的拥抱？发自内心？纯粹善意？
墨颜那藏在睡袍下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在末世，毫无防备的肢体接触往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悄无声息的试探与转瞬间的厮杀。
拥抱这种代表着绝对信任与亲密无间的动作，早已被他连同那些无用的软弱情感一起，彻底遗弃在了残酷的生存词典之外。
如今，这个天真的系统，却要让他对一个初次见面，且气场危险，控制欲和目的都不明的哥哥，主动投怀送抱？
他在内心无声的笑了笑。
这系统的任务清单，果然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浪漫化到可笑的理想主义色彩。
不过……
他抬起眼，再次望向镜中那个脆弱易碎的身影。
一个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经历家庭巨变后精神濒临崩溃、将眼前唯一可以依附的哥哥视为全部世界的弟弟，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惧与不安后，出于本能地渴望一个安抚与确定性的拥抱，岂不是最为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反应？
这未必不是一个近距离观察与测试猎物反应的绝佳机会。
只是，具体操作的方式，或许需要根据实际情况，稍微……“优化”调整一下。
“我……我明白了。”墨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羞涩和努力的自我说服感：“我会……试试看的。”
【加油，宿主！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系统666毫无所觉，依旧在为他摇旗呐喊着，沉浸在了初入职场的热情与对未来的美好向往之中。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再次传来了那阵沉稳的脚步声，缓慢坚定地由远及近，最终，再一次精准地停在了他的卧室门口。
墨颜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这不完全是伪装，更多是这具身体残留的那深入骨髓的本能恐惧。
他像惊扰的兔子，猛地从床边站起，无措地望向那扇仿佛能隔绝一切的实木房门，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拉长，几乎屏住了。
“叩、叩——” 两声克制而规律，带着种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这安静的空气中，也敲打在了听者的心中。
“墨颜。” 是肖绚那听不出任何多余情绪起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十分钟后，李医生会准时到达，给你做每周的例行身体检查。”
不是商量，不是询问，而是简洁明了不容置疑的通知声。
“……好，好的，哥哥。我……我知道了。” 墨颜连忙应声，声音细小，带着乖巧的顺从。
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回应，只有那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如同它来时一样，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尽头。
那令人窒息的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撤离，但空气中的气味仿佛因此而更加浓郁、更加无处不在，如同无形的镣铐。
家庭医生？每周例行检查？
墨颜微微皱眉，快速地在脑海中翻阅、梳理着原主那些混乱的记忆。
记忆中，原主的身体虽然称不上强壮健康，但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如此频繁定期检查的隐疾或旧伤。
这个所谓的每周例行检查，是在他父母意外去世后不久，由肖绚起头的单方面强势安排并强制执行的，频率固定为每周一次，雷打不动。
检查的项目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常规，无非是血压、心率、基础血液检测等，但那位李医生每次的态度，都总带着一种超越寻常医患关系的过分谨慎，像是仔细的审视观察般。
而且，每一次的检查报告，都会绕过他这个当事人，被直接密封起来，送到肖绚的手中，他从无权过问，也从未知晓过具体内容。
控制。
这个词，带着清晰沉重的重量，浮现在墨颜的脑海里。
从饮食起居的细节，到社交活动的限制，再到身体健康的绝对监控……肖绚正在用一种看似完全合理、无可指摘的方式，全方位地、细致入微地掌控着这具身体，以及这具身体所代表的一切。
这比他最初根据记忆所做的初步评估，还要……有趣。
【宿主，机会来了！大好机会！】
系统666突然激动地出声，电子音因为兴奋而拔高了一个调。
【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肖绚很可能会在场监督！这说明他关心你的身体健康啊！等他询问你情况，或者表现出关怀的时候，时机就成熟了！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带着满满的感激和依赖……给他一个拥抱！对！就这么办！场景合情合理，情感流露水到渠成！简直是天赐良机！完美！】
系统的逻辑简单直接，充满了程序化的快乐。
墨颜却没有立刻回应系统的兴奋提议。
他默然走进窗前，目光透过玻璃，精准地看到到楼下花园中，一个身穿白大褂，提着标准医疗箱的身影，正在管家的沉默引导下，走向别墅的主入口。
他的目光不动，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顺势……拥抱吗？” 他低声重复，眼低深处闪过一丝充满算计的微光。
或许，他可以给这位控制欲过剩的哥哥，精心策划一出更加，符合的人设的和出乎意料的戏码。
一个带着目的性主动的拥抱，或许能稳步增加点那可怜的好感度。
但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受惊，下意识地、别无选择地扑向在场唯一熟悉的存在，寻求庇护的依靠，或许，能更直接触动某些藏在冰表象之下，更深层黑暗的东西。
他只需要制造出一点小小的、看似偶然的“意外”。
墨颜转身，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与卧室相连的浴室门口。
他的视线划过光滑坚硬的瓷砖地面，最终，停在了那个有锋利直角，看起来坚硬无比的洗手台的台角上。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系统”他在心中轻声说道，语气被精心调制得混合着忐忑与孤注一掷的勇气：“我……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嗯！宿主你一定能行！我永远支持你！】
系统666毫无心机地、充满信任地鼓励着宿主，光球在意识海里雀跃地闪烁着，已经开始提前畅想任务顺利完成、积分清脆到账的美好未来。
它完全没有察觉到，它这位看似纯良无害的宿主，此刻脑海中正在冷静构思的，根本不是如何去“温暖”目标。
而是准备精准利用环境中每一个看似无害的小细节，想演出一场逼真的“意外”，来测试目标的反应底线，并以此为杠杆，进一步撬动其内心深处的欲望。
看啊，那被精心收藏的易碎的瓷娃娃，即将自己不小心，在光滑的地面上，恰到好处地磕碰出第一道引人惋惜，想要疯狂修补的裂痕。
而那位一丝不苟，妄想掌控一切的收藏家，面对他刚刚出现瑕疵的独一无二的珍藏品，究竟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呢？
墨颜站在浴室的门口，看着里面光滑的反光，内心充满了冷静的、如同实验者般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破碎的瓷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