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她武艺高强》焰砂

14、往事

　　林咬月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只觉得头晕脑胀，越发不能辨别回去的路，只能大喊道：“青牛婆婆，你在哪儿？”

　　不一会儿便有回应，那青牛婆婆本也跟着二人，想要帮助林咬月，只是腿受了伤，还没跟上几步，便将二人跟丢。刚才她听到怪石坠落之声，以为林咬月已死在那人之手，这下听到了林咬月呼唤自己，心中欣喜万分，当下循声赶去。

　　她见林咬月胸口之处全是血迹，抢到林咬月身旁，掀起她衣领，幸好胸口之处并无伤痕，不由松了口气，颤声道：“小丫头，还好你没事。这些血是怎么来的？”

　　林咬月道：“青牛婆婆，这些血不是我的，是那老怪的。那怪石掉下来砸死了老怪，只是……只是……”那青牛婆婆忙追问道：“只是什么？你快快说，有我在你不要怕。”林咬月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浑身难受，她疑心自己要死了，哭道：“青牛婆婆，我……我不小心吞下了那老怪的血。我感觉身体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青牛婆婆听她这么一说，用手背贴在她额头，顿感额头滚烫无比，又捏了捏了她的双手，双手又寒冷彻骨。不知是不是那老怪的血有什么毒物在其中，又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有一方人士靠邪修提高内力，专门饲养蟒蛇、蝙蝠这类的动物，长期食用它们的血为食。靠此方法，可以在短时间提高功力。但长期以往，人血也变得剧毒无比。若是有内力修为则自然不怕，可是这个小姑娘，什么内功也不会，不是白白受死吗？

　　“小丫头，你快躺下，我帮你用银针解毒。”那青牛婆婆将外衣脱下铺在地上，让林咬月躺下，从身上拿出一套银针，分别刺入百会穴、足三里、涌泉穴和合谷穴。哪知银针刚刺完，那林咬月竟然痛得四处打滚，青牛婆婆只能按住她，心中叹息道：“我和这个小姑娘有缘分，但是我却救不了她。”正沉思间，见神书从她胸口处掉落，那青牛婆婆拾起神书，翻开书页，见上面写的是内功心法，心中大喜，道：“小丫头，我有办法了。你练这个心法，我现在就扶你起来，我念给你听，你按照我的指示练下去。”

　　于是那青牛婆婆便翻开第一章，开始读了起来：“……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林咬月虽然感到神志不清，但不知为何，神书上面的字却一句一句进入脑中，眼前仿若出现了一个小人，正一笔一画教导她如何修炼心法，就这样不知疲倦的练习，竟将一本神书全都练完。

　　便在此时，林咬月渐渐觉得四肢冒汗，只感到精力耗尽，只能躺下去休息。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她想起昔日生病的时候，妈妈总会在夜里来到她的房内，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经妈妈这么一安慰，便是所有的病痛都没有了。眼下她拼命抓住那只手，喊道：“妈妈，不要走！”

　　那青牛婆婆听了这句，愣住了神，温柔回道：“小丫头，我不走。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别往身上想，就不痛了，好不好？”一霎时思绪万千，过往种种，陡然间纷至沓来，一幕幕在心头闪过：

　　“我本是一个小姐，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因为我爹喜欢习武，我们兄妹几个便跟在他后面习武健身。这里面就数我学得又快又好。现在想来，这真是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很快我们便长大了，一个个娶妻嫁人，也没有人再提到习武的事情。”

　　“我爹害怕我受欺负，便将我嫁到离家不远的徽州府。这户人家姓陈，也是个大户人家。即使这样，我爹也不放心，还安排一众仆从跟我来到了这里。我总觉得我爹在多想，一来陈相公对我很好，二来我又会武功，若真打起来陈相公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当然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了几年，我生下了一对女儿，陈相公的家业也越来越大，可以说，这世人所求的东西，我都有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爹迷上了神书。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找神书。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人已经瘦的不像样子了。谁劝他也没用，我虽然伤心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已经嫁人了。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彤云密布，寒风渐起，不一会儿就下起大雪。我早起来洗漱,唉……后面的事我不想说了，我爹死了，陈相公死了……总之大家都死了……”

　　“我侥幸活了下来，带着两个女儿四处逃窜。唉，那也不过是襁褓之中的孩子，总是哭闹，我一气之下丢下了她们。因为我恨陈相公，我对他那么好，他只想要神书。这神书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既然他这样对我，我就这样对待他的骨肉。可是，可是那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没跑多远，便后悔了，我跑了回去，可是雪地之上只剩下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不见了踪影。唉，大概是什么野兽叼走了孩子。可是事已至此，我已无法挽回，我只好带着双燕继续流浪。”

　　“东去春来，我来到了这牯牛降。冬日苦寒尚可以忍受，不知为何春天日暖，我竟然晕倒了。我被一对老夫妻救了回去，就是我后来的公公婆婆。公公婆婆住这在山上的茅屋里，只有一个傻瓜儿子，唤作马大宝。他唤我妹妹，我便叫他马大哥。公公婆婆对我很好，从来不问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年之后，公公婆婆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们的儿子？当然他们没有强迫我，我感念他们的恩德，便答应了。公公非常高兴，说要把毕生所学的医术都教给我。”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公公也去世了。但此时我已学会公公医术，开始给附近乡亲看病接生。马大哥每天出去种地，婆婆则在家中照顾双燕。双燕长得真快，眨眼之间就十岁了。这年冬天还没到，双燕就缠着马大哥说：‘爹爹，我跟娇娇姐说好了，今年我要穿粉色的绣花衣裳。爹爹，你不要忘记啊。’马大哥只是笑呵呵的答应。唉，我急得要命，今年光景不好，以后日子还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又怎么能去想那些呢？马大哥对我说放心，他拼命的种地，还养了一头猪，期盼过年能卖个好价钱。”

　　“双燕天天围着那只猪转，常常上山去割猪草。很快到了腊月，马大哥早早赶着猪去上街了。哪知道他没走多久，天又下起大雪来，到了晚上，雪下得越发紧了，马大哥也没有回来，留下我们三人苦苦在家中等待。第二日，村里有汉子过来，见了我们叹息道：‘马大哥恐怕是不在了……回来的路上风太大了，将马大哥手里的新布吹走了，有人看到他一直追着新布，越跑越远……这天寒地冻的，恐怕是凶多吉少。’”

　　“听了这话，婆婆晕死过去，双燕却在又哭又嚷道：‘我的新衣裳！爹说话不算话！’我打了双燕一巴掌，双燕骂道：‘你凭什么打我！’便赌气跑了。夜里，我照料好婆婆，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是下雪，只要下雪我就会不幸。我伏在桌子上痛哭，也不知何时门被敲得砰砰响，我吓住了，拿起墙角的锄头开了门。打开门，是满头白雪的马大哥，马大哥笑呵呵说道：‘还好我找到了！’他的手里拿着三匹新布，他开心的抽出一匹布给我看：‘妹子，这个蓝布是给你的，你穿这个颜色好看。’”

　　“唉，我说的太多了。”青牛婆婆擦起眼泪，又继续说道：“一年前，我和马大哥准备重修茅屋。无意发现了那个地道，马大哥怕黑跟在我后面，我们没走多远，我疑心这地道的来历，便叫马大哥和我一起回去了。回去之后，我决定封死地道，以免夜长梦多。然而，天又下起了大雪。我本想等雪下小点，没想到越等雪下的越大。也不知什么时候，双燕独自一人跑进了地道。”

　　“我看到了地道口双燕遗失的发簪，顾不上那么多，也追了上去。马大哥看到我下去，也跟了上来。我们一直追到楼梯处，才看见双燕的身影。她捧着那本神书细细打量，我一看到那书，就大喊叫她放下，她反而呛声道：‘娘，我受够你了，我做什么你都要管！’正在这时，也不知机关怎么触动。一块巨石自双燕头顶落下，马大哥冲了过去，推开了双燕，他自己则被巨石砸中，很快就一命呜呼。我想给马大哥收尸，可是只要我一动尸体，又有巨石就要滚落。”

　　“我实在没有法子，我可以陪着马大哥一起死。可是我还有双燕，我追了出去，双燕早已不知踪影。我不能让这神书再来害人，索性点着了屋子。一时间，风雪夹着火光，我以为只要烧掉一切，一切就不会发生。可是，我错了，因为第二天，我又发现自己在屋子里醒来。”

　　林咬月刚听到她说烧掉了屋子，这下又在屋子里醒来，那岂不是是在说胡话吗？于是便问道：“青牛婆婆，你是不是弄错了？”

　　那青牛婆婆凝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弄错。”

作者有话说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引用于庄子的《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