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她武艺高强》焰砂

13、怪人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只听得滴答滴答的水声。那人却突然大笑起来，发出“哈哈”的怪声，他转过脸来，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黑的大洞，四肢格外纤细，只有身上残剩的衣服还说明他是个人，而不是鬼。

　　林咬月和青牛婆婆看到了那人的模样已甚是恐怖，这下又发出怪声，更是惊恐万分，因此不敢有任何举动。

　　那人猛地嗅了嗅鼻子，又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以为你不敢动我就不知道你在哪里？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不错，不错，蝙蝠的血我已经喝腻了，我也要尝尝人血！”说着便向二人扑了下来，那青牛婆婆将林咬月推到一边，自己反而没来得及躲藏，被那人按倒在地，那人力气极大，青牛婆婆腿上也有伤，一时无法挣脱，倏忽那人便张口来咬她咽喉，青牛婆婆自觉死期将至，便闭上眼睛，期盼死的痛快。

　　突然听得那人一声惨叫，原来林咬月见他要咬死青牛婆婆，便拔出宝剑捅了那人后背一剑。那人挨了这一剑，便放开青牛婆婆，跳到石壁上叫喊起来：“痛死我啦！痛死我啦！你真卑鄙，竟然来偷袭！”一面说着一面将宝剑徒手拔了出来，他用手摸了摸剑身，突然又喊道：“贱人！你又回来啦！你害我害得好惨，你跟我说神书藏在这里，把我骗到这里，刺瞎我的双目，害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如今，你又回来了，是不是又要害我？”

　　林咬月觉得奇怪，望向青牛婆婆，那青牛婆婆摇头，示意此事与她无关。林咬月便大着胆子回道：“你怕是搞错了，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人道：“即使我瞎了也认得这把宝剑，这把宝剑就是当年刺瞎我眼睛的宝剑。你这宝剑怎么来的？哦，我知道了，那贱人出去后结婚生子，你是她的女儿吧？苍天有眼，让我活了这么久，原来是让我报仇！”说完仰天长笑起来，只是那声音又像笑又像哭，回荡在石壁之间，让人直打颤儿。

　　林咬月自记事起就一直和母亲林如玉在一起，她是绝对不相信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况且母亲的这把宝剑也是从别处得来的，于是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把宝剑是我捡到的。”

　　那人却对林咬月的回答充耳不闻，他弓起身子，面朝着林咬月的方向。青牛婆婆见了忙大喊道：“快跑！”然而转瞬之间，那人便跳到林咬月面前，林咬月转身要跑，慌乱之中被他拽住衣领，生死攸关之间，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索性扯掉外衣逃窜。幸而她体格娇小，又跟着母亲学了一点轻功，因此在怪石之间东西奔蹿，那人一时倒也追她不着。

　　眼见看不到那人，她脚步稍缓，找到一处石缝藏了进去。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却不敢再动一下，唯恐被那人发现。林咬月心想：“若是一般正常人追我，我倒没那么害怕。只是这个瞎子追我，耳朵可是格外的灵啊。”隐约之中又听到那人在不远处又吵又闹，似是因为找不到她人在那里生气，林咬月这才缓下心来，心想：“他找不到我，自然不会对青牛婆婆怎样。”

　　半响之后，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邪风，正好吹到林咬月的鼻尖上。这石洞之中本来就阴冷无比，她又脱去外衣，被这邪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若是平时打一个喷嚏，自然是无事，可是眼下情况危急无比，林咬月自知此处不能再躲藏下去，便侧身要出去，刚伸出胳膊，却摸到一张干巴巴脸。

　　林咬月刚要失声大呼，却被那人一把拖拽出去，原来那人自从失去了眼睛，嗅觉触觉都异于常人，他一早就闻到林咬月的气味，躲在石缝之外有意要吓唬她。方才她感觉到的邪风，正是那人在呼气。那人见抓到林咬月，大笑道：“小丫头，和我玩花招，再活上三十年吧！”

　　林咬月自知自己已没办法逃跑，又想起那人提到神书的事情，便求饶道：“大侠饶我一命！其实我这次来带了神书……我想献给大侠！”

　　那人喝声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若要献给我神书，为什么看到了我就跑？”

　　林咬月回道：“大侠一见了我就要喝我的血，我害怕极了，所以才跑。我这里有神书，不信你可以摸摸看。”说着便将神书从衣服内层抽了出来，递到那人手上。

　　那人拿起神书，用双手仔细摸索起来。那神书每一张纸张，每一处痕迹，每一丝气味，全都刻在他的心中，即使他双目失明，也知道真伪。片刻之后，那人狂笑起来，道：“老天待我不薄！这神书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我的手里。”但是狂喜之后又陷入痛苦：“但是如今我已经瞎了，要这神书还有什么用！”

　　林咬月却道：“大侠，你看不见我可以读给你听啊。反正我又不会武功，我要神书也没有用。我听我妈妈说，神书上面还记载了各种神奇的医治之术，连死人都可以复生。大侠不过失去了眼睛，也许这上面也有眼睛移植之法呢！”那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已有半分相信，便将神书塞到了林咬月的手里，厉声道：“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招，若是再动一点歪心思，我就咬破你的喉咙！”

　　四周一片漆黑，林咬月翻开一页纸，然而上面一个字也看不清，只能回道：“大侠！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楚。”那人笑道：“你长了双眼睛也没用，你说哪里亮，我带你过去！”林咬月环顾四周，瞧见一处洞顶上有一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口虽小但也有日光照射进来，便指着那处说道：“大侠，向北走上几百步，那里够亮。”那人听了，将林咬月夹在腋下，飞步而行，正好落在石洞之下。

　　林咬月没料到这人跑得竟然这样快，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方法逃脱，只能翻开神书，便一字一句念了出来：“……若一志，无一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那人听了这些话，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我一直纠结自己没了眼睛，于是拼命去用耳朵听，去用鼻子嗅……我竟然都错了……我该用心去看，用心去听，用心去闻……”说着在原地比划起武功来，一掌一掌击在那四周怪石之上，震得那石灰飞溅，而那人却一点也不知疼痛的样子，只是脸色微红，头顶滚下粒粒汗珠。

　　林咬月心想：“他一定是疯了，我要趁此逃跑才对。”便悄悄挪动步子，待离的远了，便快步跑了起来。只因那人沉迷在练功当中，一时倒没有发觉。半响之后，那人喊道：“小丫头，后面是什么，你继续念下去。”然而无人回应，当下便知林咬月又逃走了，赶忙去追。

　　其实林咬月也没跑多远，眼见着那人又追上来，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管前方道路如何，一头扎到了暗处，脚下也不知踩了什么动物的尸骨，她也不敢细看，只能抬头望向四壁，竟有无数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自己，忍不住惊呼一声。瞬息间大片大片黑色的动物扑向她，撞得她跌坐在地，原来这里是蝙蝠的巢穴，前方已是死路。而后方那人已经赶了过来。

　　那人笑道：“小丫头，你倒是跑，跑到了阎王殿我也能把你抓到！”林咬月喝道：“我已经帮你念了神书，你怎么还来抓我，你这个老怪，臭不要脸！”那人听了只是大笑，接着一步步前行，已离林咬月越来越近，说道：“我可没说放你。小丫头，你还真是会跑，这里是我平时吃饭的地方。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今儿我就吃了你！”

　　林咬月见他上前，忙伸手四下摸索，身后空洞无物，于是向后退了几步。那人也不急林咬月后退，只因这里本就这么大，总有尽头的时候。便在这时，林咬月已经退到石壁边缘，只能心中暗暗叫苦道：“我怎么这么傻，跑到了这里！”

　　那人听到林咬月已走到石窟边缘，便跳了过去，将林咬月逼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张口便来咬她咽喉。林咬月先前看他也是这样对待青牛婆婆的，此刻便照葫芦画瓢，以咬对咬，也张口向那人嘴上咬去。那人吃了一惊，只因从来都是他咬别人，几时有人咬他？这一迟疑，林咬月已奋力挣脱，跃到他身后。那人见此反手出掌，幸而这一掌并没有打到林咬月身上，只打到石壁上，震得石顶上的蝙蝠四处乱窜。

　　眼见着林咬月没有被打中，那人又来一掌，这一掌如风，啪的一声打在林咬月背上，痛得她跌倒在地，半天也无法起身。那人见打中林咬月，大笑道：“今儿我便要好好吸干你的血！把你的肉存起来慢慢吃！让你妈妈看到，痛得流眼泪！”说着便压在林咬月身上，林咬月被她这一掌打中，早已神志不清，只能等死。

　　突然间头顶上传来轰隆一声，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个石柱已经穿他头颅而过，刚好卡在咽喉，鲜血如柱直流而下，淋了身下的林咬月一脸，有不少血被她误吞而下，顿时只觉腹中异常燥热，似有一团火球在猛烈燃烧，热得难受，转而又觉得寒冷彻骨，浑身直打颤儿，手足无法动弹。心想：“这番我真要死了，我竟吞下了这老怪的血！”

　　过得一会，幸好手足已行动如常，林咬月踢开老怪，感叹道：“这老怪不知杀了多少蝙蝠，如今死在蝙蝠窝里，也算是天道有轮回。”她支起身子，颤颤巍巍的向回走去，心里盼着青牛婆婆最好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若一志，无一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引用自庄子《人间世》中颜回问"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