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游戏》翁煮酒

5、第五章

　　“你看，这是什么？”
　　“是锁？娘，您给画儿看这个干啥呀？”
　　“来，画儿。看着，娘今天教你开锁。”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你父亲，知道吗。”
　　三四岁的画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扎在脑后。小孩着小凳，手支着脑袋靠在积木小桌上，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
　　画的母亲陪着画坐在小凳上，从一张纸板上取下两根发卡，别在他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上，又取下两根，捏在自己的手里。
　　“这样，这样，再这样。你看把这两根弯成这个形状，就是开锁的第一步。”
　　小小的画儿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跟着母亲的步骤照做。
　　“对了对了！我的画儿真聪明。来娘再教你下一步……”
　　……
　　下一步，把短的一根从上面放入锁眼里，长的一根往剩余的空间一送。咔嚓的一声。锁开了。
　　早已经把一头长发剪成寸头的画握着被打开的锁，眼眶有些泛红。他还是收好了那两根常年别在袖口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的发卡和那把锁，打开了那扇并没有关的很紧的大门。
　　相比较走廊里的灯火通明，大门里就有些昏暗了。
　　门里有一段轨道。
　　轨道上有一辆小推车。
　　画走进轨道里，本想着推动小推车向前走，不料这一动，小车就运作了起来。画撑着小车的一边跃起，跳入了车里。
　　小推车缓缓的前行，一直通向更深更暗的地方。到了想要打个手电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的时，而小车却是忽然一停，手电随着惯性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兜里只有一个“陈舟”的手电了。他把它拿出来，拧了拧，又敲打了几下，却还是没有亮。
　　画摸着手电上的那串平结，在心中祈愿着，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小车开到了轨道的尽头。画从小车上下来，画向前走，却是借着自己电子手表上的一点点微光，摸着黑向前走。
　　走着走着，画听到不远处有水声。借着那一点微光，画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水帘从空中落下，挡住了前去的路。而水帘的另一边泛着亮光。
　　画把陈舟的手电和那串平结分开了。
　　画的把陈舟的手电筒扔了出去。
　　画听着手电筒像是先砸在了水面上，又是撞到了水底。
　　画一咬牙，屏住呼吸就向前冲去。
　　眼前一片黑暗，没注意到脚下有一个台阶，画一个踉跄摔进了水里。
　　他摸到了水里的手电筒，可却是因为光滑的水底和他并不习惯的水中浮力，他并没有成功的在水里站起身。
　　他挣扎着，却是觉得自己随着水流的冲击越沉越深了。
　　他肺里的氧气已经快要耗尽，他吐出肺里的空气。
　　他的眼前像是有了一抹亮光，他看见眼前细小的气泡正在飞速的一动。
　　恍惚间，他听见朦胧的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画！是你吗，画——”
　　……
　　画在水里扑腾着，可是从来都只接触过旱灾的画又那里会游泳呢。
　　然而，随即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句话。
　　……
　　“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学校里的安全教育都教些什么吗？”
　　“陈舟哥，你那些史前旧事就能不能不要拿出来宣传了。”
　　“切，这叫未雨先谋。等你掉到池子里去了可别让我来救你嗷。”
　　“哎哎哎，好好好。你对，你对，你都对！”
　　“如果哪一天你真掉到水里了，不要扑腾。人的密度其实和水差不多。脸朝上，别乱动，你就会自己浮上来的。”
　　……
　　如果哪一天你真掉到水里了，不要扑腾。人的密度其实和水差不多。脸朝上，别乱动，你就会自己浮上来的。
　　对，就是这句。
　　一定要浮上来啊。

　　不久之前陈舟已经在墙边，借着水的浮力又再往上坐了一点。他看见远处水源源不断的从高处落下，落在他坐着的这个池子里。
　　陈舟现在已经有一些缓过来了，脑子没那么混沌了，但还是浑身酸软无力。
　　水慢慢的没过了他的脖子。陈舟水性不错，就借着浮力，半躺着漂浮在水面上，慢慢划了出去。
　　远处的“瀑布”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瀑布”边水流湍急，陈舟在现在这个状态下不敢去，也过不去。
　　陈舟意识到，这“瀑布”封住了前方的去路。
　　“瀑布”的对面，是无限的黑暗。
　　陈舟顺着水流飘回光明之中，
　　忽然扑通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到了水里。可他抬不起身子，也没有力气让自己沉下去站到水底。

　　他用力的朝“瀑布”处划去，试图让自己站起来。然而都没成功，倒是让自己翻了个面。他睁开眼睛往水下望去几。竟看见了自己掉落的那把手电筒。手电筒尾部的一角有着一个磕碰产生的凹痕，如今正在水下泛着不一样的光芒。
　　只是，尾部绑着的手绳不见了。
　　来不及思考一声更大的落水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水花溅起有什么东西开始扑腾。他一不留神就被水流向着远处冲去。
　　“画！是你吗，画——”他翻过身子用他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朝天花板吼去。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吼的时候还破了音。但现在顾不了这些了。他用力的划着逆着水流前去，却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整个人纹丝不动。他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些喘不过来。身子也愈发的沉重他想缩回墙角出休息一会儿，可是耳朵却开始嗡嗡的响，然后便眼前冒出了黑色的雪花，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不远处有一个人已经稳住了身形，淌着水向他这边赶来。
　　画，是画啊。

　　一天后，陈舟在自己小屋里的床上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画。
　　终于醒了。
　　“陈舟哥，你好些了吗？”画在一旁颤颤巍巍的说。他的鼻子有些脱皮，手里还拿着刚刚擦过鼻涕的纸巾。
　　陈舟看着画，心想小孩子家家的，果然没经历过多少大事。
　　陈舟支撑着坐起来。他有些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闭目躲过刺目的阳光。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鼻子却嗅到了一丝潮湿的霉味。
　　那个味道一瞬即逝，但那一瞬已经足够让他想起那潮湿的地下室。
　　潮湿。
　　阴冷潮湿。
　　对了。
　　老宅。
　　他睁开眼，他并未完全适应阳光，却也不妨碍他望向画的动作。
　　“帮我把电脑拿来。”他用他那嘶哑的喉咙，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陈舟哥总算是没被水泡傻，屁颠屁颠的跑到陈舟的书桌钱拿起他那厚重的电脑。
　　陈舟拿到电脑，试图用指纹解锁，却显示解锁失败。他思索片刻，才回忆起密码，
　　他想把电脑放到床头柜上，却是手一滑，没能拿住。
　　画伸手接住电脑。

　　白桦坐在工位上，打开新电脑。魏兰从茶水间向她走来。
　　“那天逛街时看到的那款游戏，你还记得吗？”魏兰问。
　　白桦沉思了许久，点点头。
　　“我真的又看见他了。”
　　“白桦我——”
　　“魏兰，我知道那不是他。”
　　魏兰看了看她，好像想说什么，又好像没什么想说的。
　　晚上，魏兰回到家。魏兰的哥哥已经下班做好了晚饭。那扇门推开，一张有些沧桑的脸露出——
　　如果白桦在这里，她一定会认出，这张脸与游戏广告上魏揽茝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只是魏兰面前的这张脸，眼神中已经没了海报中魏揽茝眼中的那抹光。
　　饭后，魏兰洗碗。魏兰的哥哥在阳台打电话。
　　电话里飘出一个女音:
　　……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了吗？你的那个角色还没正式出场，只是登在了广告上。你还有机会改。”
　　“不改了。就用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好。”
　　“可这样的名字既没有看点，也没有可读性。很难让人记住。”
　　“迁宿，或许你并未接触过国内的高中教育，但也不该这么说吧。”
　　“魏梅，你这么说实在触碰我的底线。”
　　“霍总，查一下屈原的《离骚》吧。你会明白的。”
　　“那行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
　　魏兰洗着碗，耳机里放着悠闲的歌，没听到半点阳台上的响声。
　　魏梅抬头望向远处的月亮，隐约觉得这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几个街道外，白桦正半躺在沙发上，耳机里听着充满思念的离歌。
　　前一晚她梦见陈舟了。
　　梦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他错愕的眼神。她想，如果那天她没有离开他，那是不是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如果那天她和他一起回去，再如果——
　　白桦不敢再往后想了。
　　她终究是叹了叹气。伸手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遮住了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洗漱，睡觉。想睡也得睡，不想睡也得睡。在怎么着日子也得过。
　　因为明天是总要来临的。
　　她翻了个身，看了一眼定好的闹钟。
　　明天还得起床上班呢。

作者有话说

　　角色名字魏揽茝中“揽茝”二字出自屈原的《离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