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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搅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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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没有穿山里那身麻布装扮,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罩住上半身,下面穿了一条黑裤子,垂下的黑色发丝遮在脸颊两侧。
“不知道几位赶不赶客?”
她嘴上客气,手却直接转向背后的门把手,咔哒一声把勤杂小妹关在了门外。
“哪里来的女鬼姐姐。”李彩榕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但在这样一个小空间里不被女人听到很难。
女人脸上没有表情,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把桌上的几张牌一一翻过来,指尖把一张牌从桌子这头弹到另一头,落在虞万林面前:“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一对一。”
“既然用了你们的规则,失败任务用我的,怎么样?”
不容虞万林拒绝,她已经把规则摆清楚了。
“这是什么朋友啊,有这么叙旧的吗?”
看出虞万林面色犹豫,女人道:“我的规则很简单,赢家可以向输的一方提出一个问题,输的一方需在三秒内回答。”
话说到这份上,拒绝就没意思了,虞万林也知道女人是为了自己而来。
“可以。”
虞万林答应了。昨日在山里见过女人一面,今日她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找到这来,还非要以牌对赌。
大庭广众之下,她相信对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是离开这里就不一定了。虞万林想着,不如借此机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相比之下,在这里她只担心女人会在牌局中做手脚。
虽然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但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把牌交到了冷冬香手中,冷冬香当着众人的面洗了一遍牌,将牌放到牌桌中央。
女人也没看那牌,好像也不担心她们串通,直接摸了一张。
盐水花生在高桓宁面前垒起一座小山,可没人去吃了,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二人对局。几人感受到这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女人所说的“老朋友”那么简单,反而从女人提出论输赢开始,空气中就弥漫了剑拔弩张的硝烟味。
虞万林一边摸牌一边留意对面,见识过女人的戏法,她总怀疑女人那双眼睛能直接看穿她手里这副牌。
一副牌摸完了,虞万林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牌,不好不坏。
“有红桃三的先出,是你们的规矩吧?”
虞万林点头:“请。”
空气中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高桓宁虽然没多待见虞万林,但也看出女人来者不善。
几人看着,都在心里替虞万林捏了把汗。
但很快,虞万林打出的连号牌越来越多,女人看起来并不熟悉扑克,好几轮只能看着虞万林把自己的牌送走。
虞直到万林把最后一张牌扣在桌上。
“我赢了。”
女人面色平淡,点点头:“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一怔。
“阎灵。就这个?”
虞万林点点头:“可以了。”
连彼此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
周围三个人听到虞万林的问题脸上皆是不解,眨眼之间第一轮已经结束了。
第二轮牌是李彩榕洗的,阎灵也不在意谁洗牌,一只手又放回衣服口袋。虞万林发现她口袋里可能装着类似手串的东西,宽大的袍袖下隐隐可以看到手的轮廓。
虞万林看了一眼手中的牌:“我先出。”
这局前期虞万林打的也都是顺风牌,在中间却被阎灵突然抢占上风。
阎灵轻轻摊开手里最后一张牌,是一张方块K?:“我赢了。”
虞万林把手里剩的几张牌扔到桌上。输了就输了,阎灵不会白来,自己如果不输给她一局,达到她的目的,阎灵不会轻易离开。
她点点头:“你问。”
“那你听好了,三个数之内回答。我问你——你的属相是什么?”
虞万林眼皮一跳。
“一。”
【今年是1996年,我十八岁,那1978年是什么年?】
“二。”
【2026年距离1996年是30年,也就是两轮余6年。我出生于2008年,属鼠。】
“三。”
“我属马,怎么了?”
李彩榕脱口而出:“对呀,她和我同岁,当然属马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是啊,所以我们两个真的很奇怪,问了两个最没意思的问题。”虞万林唇边带笑,眼睛却冷冷盯着阎灵。
无论前面在山里发生了什么,在此刻都扯平了。阎灵紧盯着虞万林,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来历。昨天自己在取走她的鳞片后,是实打实吃了大亏,在占卜出二人的方位后,赶了半天路才追到这里。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少年明显不认识这枚鳞片,所以自己卖虞万林人情的同时把这枚鳞片“要”了过来。为什么这鳞片像有意识一般,竟不受自己的控制?
“真的很没意思。”阎灵拿起一旁的酒杯倾满,仰头喝了下去。
“这次就算扯平了。后会有期。”
阎灵走了,像来的时候一样轻飘飘的,只带起一阵风。
几人面面相觑,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虞万林也松了口气,她有些不敢面对阎灵,但不是因为阎灵这个人,是她总觉得阎灵看穿了她对姐姐的心思。
她怕阎灵把她在山上做的那个和姐姐有关的梦无情戳穿,所以第一轮做出让步,只问了阎灵的姓名。
“这不是搅局吗?我回头告诉小姨,这种一律不放人。”
高桓宁回头问几人:“还玩不玩?”
“玩!”李彩榕打了个哈欠,但兴致不减。
虞万林也点点头,从刚才开始,她感受到冷冬香的视线时有时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对冷冬香笑了笑:“没什么,她这人爱开玩笑。”
几人又打了两轮牌,高桓宁替李彩榕喝了一杯,虞万林输了自罚一杯。
最后一轮摸牌的时候,大家才发现牌的数量不对。
“不对啊,之前不都是摸完一圈还剩两张吗?现在怎么是正好的?”
“少了两张啊。”
高桓宁不信邪地又数了一遍,又看了看桌子下没有掉落的牌,最后坐在椅子上一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这副牌不是我们新拆的吗?”
虞万林面色平静:“可能是被阎灵拿走了。”
“你是说她在跟你打的时候,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了两张牌?”
虞万林无奈地点点头。
“饶了一口酒,还坏了一副牌。”看得出来,高桓宁对阎灵这个擅闯包间者非常有意见,不仅坏了牌局,还扫了大家的兴,浪费了本来多热闹的一个晚上。
“怎么了?”冷冬香见虞万林兴致不高,轻声问道。
“姐姐,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也困了。”李彩榕无聊地往嘴里塞盐水花生,手上动作越来越慢。
高桓宁有些不舍,但还是站起身来:“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小姨给我们留了休息室,我们就在这睡一晚上。”
走出包间还能听见大厅传来的吆喝声,但明显从白天的多变成了回荡式的响。这个季节的晚上,人们大都回家了。至于还在这打牌的,有附近值夜班牌瘾犯了跑出来的,也有觉着家里冷清的,还不如来这打牌耗时间,图个热闹。
休息室其实就是走廊尽头两间尾房,因为大小布局做不了包间,就改成了住宿的。推门而入,一张不算宽的双人床,铺着蓝格子床单。
“姐你们住这间吧,我和彩榕住隔壁。”
“行,明天早上我叫你们,起晚了可就赶不上汽车了。”
虞万林跟着姐姐进了屋,把手里东西在床头柜上放下。
冷冬香坐在床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小管东西扔了过来。
见姐姐眼神示意,虞万林上前轻轻拾起,她疑惑地望向冷冬香:这是做什么的?
“你膝盖怎么样了?”
药膏翻到背面,写着云南白药。
冷冬香叹了口气:“其实昨天回来就想给你找药,但是药店都关门了,家里我一个人平时也没备着这个。快看看膝盖怎么样了?”
虞万林自己都快忘了膝盖的伤,今天走了一天,只在坐下的时候隐隐作痛。
她坐到床边拉起裤腿,膝盖不像昨天一样淤血发紫,但是仍有一大块青肿。
“别动。”
冷冬香按住伤处上方试探的手,拿过药膏。
虞万林支着腿,任由冷冬香把凉凉的药膏敷在膝盖上。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姐姐毛茸茸的发顶,和因为认真而和发丝一起微微颤动的睫毛。
“怎么,很意外?你跟我进山摔坏了,我要负责的。”
见虞万林没说话,冷冬香继续道:
“你知道那个阎灵进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虞万林一愣:“在想什么?”
“你问她的名字,我想,最起码两个人刚认识也要知道彼此名字的,你们可能是老朋友之间开个玩笑吧。”
“然后她问你属相,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真的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未成年。毕竟见你第一面,你就穿着一套校服,气质也不一样。万一你是属羊的,今年才十七岁,她肯定是来带你回家的。”
“那如果,我真是偷偷跑出来的,怎么办?”
冷冬香收回正在涂药的手:“身份证给我看看,要真是,我立刻给你买车票送回去。”
“我当然成年了,身份证在屋里没带。”
她岔开了话题,目光灼灼盯住女人的眼睛:“那如果我喜欢这里,所以自愿留下呢?”
“如果你是因为喜欢这里而留下,我想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睡吧。”冷冬香关了灯。
虞万林躺在床上,枕边搁着装围巾的袋子。
姐姐,你睡着了吗?你也在想那只要送人的钢笔吗?
姐姐,把钢笔寄出去的时候,你会在信里说些什么?
你在买药膏的时候,是记挂着我的伤口,还是放不下要对我负责?
如果你愿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种花,那也可以治愈我心上经年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