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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九章:月光下的抉择与床边的交易

      张霖粗暴地将张郁拖回宴会厅,附在张文松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张文松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眼神骤然变得阴鸷骇人。他猛地抓住张郁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张郁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垂着眼,任由他抓着,仿佛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木偶。他知道,逃跑的企图彻底暴露了,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只会招致更疯狂的报复,尤其是对母亲的报复。

      十几分钟后,发布会接近尾声,已有宾客开始陆续退场。张文松死死钳着张郁的手腕,也准备强行将他带离这个差点让他失控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张先生,请留步。”

      张文松身体一僵,迅速换上无可挑剔的笑容转过身:“江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江星落的目光掠过张文松紧抓着张郁的手,最后落在张郁苍白而顺从的脸上,微微一笑:“我能请您儿子再弹一曲吗?刚才的演奏,实在令人意犹未尽。”

      张文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堪称变脸大师:“江小姐能赏识小儿,是他的荣幸,也是我们张家的荣幸!”他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警告传入张郁耳中,“上去,再弹一曲。弹她最爱听的,别再出任何差错。”

      张郁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挣脱开父亲的手——这一次张文松松开了他——再次走向那架三角钢琴。

      他在琴凳上坐下,微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钢琴承载了他太多的痛苦记忆,但不可否认,音乐本身是他在这八年黑暗岁月中唯一的慰藉和出口。

      修长的手指落下,德彪西的《月光》奏鸣曲如水银泻地般流淌出来。与之前的激昂悲怆不同,这首曲子被他弹得如泣如诉,空灵而忧伤,带着一种透明的绝望感,仿佛月光下易碎的泡沫,美丽却随时会破灭。

      宴会厅里尚未离开的宾客再次被这美妙的琴声吸引,驻足聆听。

      江星落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锁在钢琴前的少年身上。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银边眼镜下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心像是被这琴声和这幅画面紧紧攥住了。

      一种强烈而陌生的悸动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太不可思议了。才见了两次面,他比她小将近十岁,他的家庭显然复杂而黑暗,这完全不符合她理性规划的人生。

      可是……这种近乎一见钟情、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心动,她生平第一次体验到。

      是要顺从内心的冲动,将他从这显而易见的泥潭中拉出来,还是保持理智,远离这显而易见的麻烦?

      她的闺蜜许知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低声道:“他叫张郁,城西张家那个几乎没露过面小儿子。听说…是张文松外面的私生子。看样子在张家过得并不好。如果你真的感兴趣,”许知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张家正迫不及待想攀上你这棵大树,你要留下他,他们求之不得。”

      这番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江星落心中的天平。

      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太朦胧,或许是琴声太动人,又或许是少年眼中那份破碎感太让人心疼。江星落脑子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就留下吧。”

      许知震惊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做出如此冲动又大胆的决定。

      插播一段回忆杀:名为“可乐”的苦酒

      记忆总在毫无防备时,带着当年的气味与声音,呼啸而至。

      对江星落而言,那股气味是高三那年春夏之交,教学楼旁栀子花过于甜腻的香气,混杂着雨后青草地的土腥气。那个声音,则是一首永远停留在不和谐音阶上的小提琴曲——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本该是绵长无尽的忧伤,却被琴房里的林可乐拉出一种即将崩断的、嘶哑的绝望。

      林可乐。
      名字像一瓶欢快冒泡的饮料,本人却是一杯沉寂的苦酒。

      她们是庆城国际部最惹眼的一对朋友。江星落是未来的企业接班人,理智、明亮,像一颗初生的恒星;而林可乐,是林家那个最容易被忽略的二女儿。上面有光芒万丈、早已进入家族企业核心的姐姐林可汐,下面有被全家捧在手心、活泼嘴甜的弟弟林沐阳。她卡在中间,像一页精美的、无关紧要的插画。

      她的天赋都倾注在那把瓜奈里小提琴上。可她拉琴,不像表演,更像剖白。每一次运弓,都像在撕开自己细腻的皮肤,将内里的敏感、脆弱与无人察知的渴望,赤裸裸地摊开。江星落是她唯一的听众,也是唯一一个会觉得“听完可乐的琴声,心里闷得想哭”的人。

      “星落,”她曾抱着琴,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城市,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拉的每一个音符,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回声。”

      江星落当时在刷托福题,头也没抬,笑着回:“那是我们音乐家境界太高,俗人听不懂。”

      她没看到林可乐那一刻的眼神——空洞,倦怠,像一口即将枯竭的深井。

      征兆是如此明显,复盘时历历在目,可当时,十八岁的江星落被自己的光明未来蒙住了双眼,竟一一看漏了过去。

      她瘦得厉害,说是没胃口。
      她腕子上有浅浅的、新鲜的划痕,说是被琴谱架划的。
      她夜里失眠,凌晨三点给江星落发一些模糊又悲伤的诗句,江星落第二天早上看到,只会回一句:“又熬夜?快睡,明天物理测验。”

      最后那首《练声曲》,就是最凄厉的呼救。那天的琴声不再是剖白,而是挣扎。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用尽最后力气扑扇着翅膀,发出的不再是乐音,而是鳞粉剥落的碎响。

      江星落站在琴房外,手里还拿着两杯刚买的热奶茶。她听了片刻,觉得心里堵得慌,竟下意识地、懦弱地逃走了。她想着,“等她拉完这首,心情平复点我再进去。”

      这一逃,就成了永别。

      林可乐用裁纸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血流淌出来,浸透了散落一地的琴谱,那首未完成的《练声曲》,最终被染成了暗红色。

      葬礼上,林家人得体而悲伤。姐姐林可汐代表家属致辞,冷静得像在主持一场商业会议;弟弟林沐阳红肿着眼睛,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他们失去了一个女儿、一个妹妹,但林家太阳照常升起。只有江星落知道,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被他们忽视了的、纤细而瑰丽的灵魂。

      那一刻,一种比悲伤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凿进了江星落的心脏深处——是悔恨。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听懂那最后的琴声。
      她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要转身离开。
      她恨自己为什么拥有资源与力量,却没能看穿咫尺之遥的绝望。

      这份悔恨,在她日后的人生里,被淬炼成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如果我再看到那样的眼神,听到那样的声音,我绝不会再放手。绝不。

      于是,九年后,在张文松那间富丽堂皇得令人窒息的客厅里。

      当那个苍白、消瘦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当他抬起眼,露出那种被抽空了所有生机、只剩下麻木的倦怠的眼神时……江星落的心脏被瞬间击穿了。

      当他的手指落下,第一个音符炸开的瞬间——那不是演奏,那是濒死的哀鸣与不甘的嘶吼!是她在梦里反复听见,却再也无法回应一次的,林可乐的琴声!

      时空在那一刻轰然重叠。

      十七岁的张郁,穿着精致的礼服,坐在钢琴前。
      十八岁的林可乐,穿着校服裙,坐在琴房里。

      两双同样绝望的眼睛。
      两种同样在毁灭边缘迸发出极致生命力的乐声。

      江星落感到一阵眩晕,她几乎要站不稳。胸腔里那颗沉寂了九年的悔恨的种子,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瞬间撑满了她的整个灵魂。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咆哮,清晰得如同神谕:

      “抓住他!”

      “不能再让他消失!”

      “就算宇宙灭亡、地球爆炸,我也要把他从那个地狱里拉出来!”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转身离开。这一次,她的力量、她的财富、她的一切,都必须为这个与记忆中重叠的灵魂,铺一条生路。

      这不再是萍水相逢的怜悯,这是一场迟到九年的自我救赎。

      回到现实:晚会终于彻底散场。

      张郁没有随张家车队离开,而是被张文松几乎是“进献”般,亲自送到了江星落下榻的酒店顶层套房门口。张文松脸上是掩不住的狂喜和谄媚,低声对张郁最后交代了几句威胁和“把握机会”的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张郁独自站在华丽的套房门口,沉默了几秒,才推门而入。

      江星落刚卸完妆,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丝质睡袍,正坐在沙发上喝着水,看到他进来,微微有些局促和不自在。

      然而,张郁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像是回到了自己房间一样——或者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径直走到那张宽敞的大床边,毫无羞耻感地坐了下来,甚至还微微向后用手撑住了身体,抬起那双深邃却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房间的灯光比宴会厅柔和许多,洒在他年轻俊美的脸上,虽然苍白得缺乏血色,却愈发显得五官精致,有一种脆弱又诱人的美感。

      “姐姐要我,是我的荣幸。”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说完,他竟然开始动手解自己白色西装的扣子,一颗,两颗…露出里面同样白色的衬衫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洗澡的话,你先洗还是我先洗?”他继续问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江星落被他这番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言行惊得愣住了,随即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不是害羞,而是夹杂着愠怒、尴尬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她有些赌气地,几乎是脱口反问:

      “你成年了吗,弟弟,你经常做这件事吗?”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问题太过尖锐,也太过伤人。

      张郁解扣子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灯光下,他银边眼镜后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像是屈辱,又像是自嘲,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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