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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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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骨灰、涟漪与江家来客
这几天里,江星落经常说一声俏皮话想逗张郁开心。就比如说,还好张郁现在成年了,否则她就算不会被当成骚扰未成人叫去训话也良心不安,就比如说,自己一直喜欢老牛吃嫩草的感觉,或者,说她早就想追他。
张郁细细咀嚼着江星落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那双总是盛满阴郁和警惕的眸子里,罕见地透出一丝迷茫和微光,仿佛长期处于黑暗中的困兽,第一次真正窥见了出口的轮廓,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这丝恍惚的微光并未持续太久。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床边的小桌,那个沉静而肃穆的紫檀木盒子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将他从刚刚萌芽的、不真切的幸福感中狠狠拽回现实。
眼泪毫无征兆地急速充盈了他的眼眶,甚至来不及滑落。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头,吃力地想要下床。点滴架被他带得晃荡作响。
“小心!”江星落立刻起身,敏捷地扶稳摇晃的点滴瓶和支架,没有阻止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帮他调整好输液管的位置,让他能顺利走到桌前。
张郁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桌前,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只冰冷的盒子,仿佛那是母亲温热的容颜。他闭上眼,泪水终于滚落,砸在光滑的木盒表面上,洇开小小的深色水痕。
他用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问道:“……是你……帮我拿回妈妈……的骨灰的吗?”
“是的。”江星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确信,“我知道,你绝不会愿意让阿姨留在那个地方。”
“谢谢……”张郁的声音哽咽得厉害,他重复着,“我不愿……我不愿我妈妈和他们……再有任何形式的交集……妈妈一辈子被关着……直到死……她最害怕那个冰冷恐怖的魔窟……”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江星落,极其自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谢谢你……星落。”
“星落”。
这两个字从他干涩的唇间吐出,带着全然的依赖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轻轻敲在江星落的心上,泛起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涟漪。这是第一次,他不再叫她“江小姐”,或者疏离的“您”。
“等你身体好一点,你再亲自为阿姨挑选一个她喜欢的地方,让她安息。”江星落温声道。
张郁重重地点头,泪水依旧无声滑落,但他紧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仿佛从中汲取了一丝冰冷而坚定的力量。
之后的这一个月,张郁变得异常安静,甚至可说是乖巧得令人心疼。他像一只终于找到避风港、却依旧惊魂未定的小兽,严格遵守着一切指令:乖乖吃饭,无论多没胃口;乖乖睡觉,尽管噩梦依旧频繁;乖乖吃药打针,从不喊苦喊痛。
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大的情绪反应便是对江星落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巨大感激和全然依赖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又脆弱,与他平日里的阴郁和偶尔流露的狠戾截然不同,让江星落看得心头发酸。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公司趣闻、外面的天气、新上映的电影……试图用这些日常的、无害的信息一点点填补他世界里巨大的空白和创伤。她几乎将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给了张郁。
连闺蜜许知来看过几次后,都忍不住咋舌:“落落,你真是疯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就没见你对谁这么有耐心过!他还是个比你小近十岁的弟弟啊!”
江星落只是笑笑,并不解释。有些羁绊,外人无法理解。
然而,并非所有江家人都能理解。
江星落的堂弟江星野就对张郁颇有微词。在他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除了长得过分好看和会弹琴之外,简直一无是处——阴沉、寡言、脆弱,满身是麻烦。他不会做生意,不懂管理公司,更处理不了复杂的财务关系,将来能帮上星落什么?难道要让星落一直像养一只名贵的金丝雀一样养着他,供他吃穿住行,甚至还要劳心劳力地替他报仇?
江星野越想越气闷,觉得自己一向英明神武的姐姐,竟然为了这样一个男孩子鬼迷心窍。他憋着一股气,转身就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了远在国外的大伯和大伯母——也就是江星落的父母。
“大伯,大伯母!你们快管管星落吧!她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一个小子,比她小十岁!那男孩看着就不对劲,阴阴沉沉的,好像还有一大堆仇家!星落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了工作整天就围着那小子转,又是请医生又是亲自照顾的!我作为弟弟活了二十六年也没见过她这样啊!”
电话那头的江父江母闻言大吃一惊。他们对自己女儿再了解不过,眼光极高,性子也冷,这么多年就没见她对哪个男人假以辞色,以至于他们都快以为自家这棵千年铁树是不会开花了。没想到这一开花,竟是如此石破天惊!
什么样的男孩,能有如此魔力,让他们那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女儿倾心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卷入麻烦?
担忧和好奇瞬间抓住了这对父母的心。他们当即决定,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于是,江星落的父母,在疫情期间,突破重重关卡,连夜乘坐私人飞机,从国外飞抵庆城,又遭遇十五天隔离,才回到庆城的家。
一场针对张郁的“突然袭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