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见星光》我想我就是我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血染的生路与不死不休的誓言

　　地下室里，时间仿佛被冻结在绝望的寒冰中。几个小时，几天，都在无声的煎熬里流逝，最初的恐惧和冰冷麻木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脏最深处重新燃起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灼烧殆尽的火焰——那是复仇的毒焰，炽热、疯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不能放弃！他对自己嘶吼。江星落本就是意外闯入的变数，他从未真正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个外人身上。就算她不再出现，就算此生永陷黑暗，他也必须靠自己撕开这囚笼！

　　最大的枷锁，始终是母亲慕容安。如果他独自逃走，张文松那条毒蛇会如何折磨已然疯癫的母亲？抽打？断食？还是更残忍的凌辱？这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他痛彻心扉。八年来，不是没有机会逃跑，正是这份蚀骨的担忧，让他一次次掐灭念头，甘愿画地为牢，承受所有非人的折磨。

　　如果……如果母亲能有一刻清醒，能听懂他的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他们或许能拼死找到一线漏洞，共同搏一把生路。可是……十年了，母亲被困在混沌的世界里。无论他多少次在深夜无声地诉说计划，渴望得到一丝回应，最终都只是对着空气徒劳挣扎。想到此，心脏便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闷痛到无法呼吸。

　　正当他沉溺于对母亲无边的思念与心痛时，地下室的铁门竟传来了锁链滑动的刺耳声响！

　　门开了，光线涌入，刺痛了他久处黑暗的眼睛。张歌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个疯了的小三，今天一直发高烧，照理说应该不会感染这个肺炎啊，她一直胡言乱语喊你的名字。爸怕她死了，让你过去看看。”

　　轰——！ 张郁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嗡鸣一片，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母亲身体不适？这么多年，无论母亲是病是伤，他们从未因此让他踏足西园半步！一定是出了极其严重的事！

　　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甚至暂时麻痹了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从坚硬冰冷的床上弹起，因动作太急而眼前发黑，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什么都顾不上了，拖着残破不堪、满是暗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跟着张歌冲向那座囚禁母亲的精致牢笼——西园。

　　西园内，慕容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嘴里发出破碎而凄厉的呓语：“扬扬……我的扬扬……求你们……放了他……救救他……” “扬扬”是他被带回张家前的名字，张扬。

　　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听到她即便神志不清依旧撕心裂肺地为自已哀求，张郁感觉自己的心被活生生剜了出来，碾碎在尘埃里。他扑到床边，紧紧抱住母亲颤抖不止的身体，声音破碎不堪，泪水汹涌而出：“妈！妈！我在这里！扬扬在这里！你看看我，我没事，我没事……”

　　在他的怀抱和哭喊中，慕容安奇迹般地稍稍平静了一些，浑浊的眼睛聚焦在他脸上，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

　　张歌在一旁冷眼旁观，张郁一直在安抚母亲，慕容安也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依偎在儿子身上，享受着难得温馨带来的幸福。过了大约五分钟，张歌见慕容安似乎呼吸稳定了，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慕容安，现在人看过了，也抱了，也应该发完疯了？接下来该吃药了吧，该打针了吧，阿虎，把张郁送回去吧，张郁出来超过半小时了！太久了，我怕我爸知道了会骂我。”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粗鲁地想要将张郁从床边拉开。

　　“不！不要！放开！放开我的儿子！”慕容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抱住张郁，尖声哭喊起来，情绪比刚才更加激动。

　　“烦死了！疯婆子！”张歌眉头紧锁，彻底失去了耐心，亲自上前，用力去掰慕容安紧扣的手指，“松手！”

　　就在这拉扯的瞬间，惊变骤起！

　　一直看似虚弱癫狂的慕容安，眼中猛地迸射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决绝与清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散乱的花白鬓发中抽出一根被磨得尖利无比的银钗（那或许是她在无数个孤寂日夜裡偷偷磨利的唯一希望），手臂如电，猛地绕过张歌的脖颈，冰冷的钗尖死死抵在了她脆弱的大动脉上！

　　“啊——！”张歌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颈间传来的尖锐刺痛和温热血珠淌下的感觉，让她瞬间四肢冰凉，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不敢动。

　　“全都退后！不然我立刻刺下去！”慕容安的声音冰冷、清晰、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陌生的冷静和疯狂。她挟持着瑟瑟发抖的张歌，一步步向房间外退去。闻讯冲进来的阿龙阿虎等保镖目瞪口呆，投鼠忌器，完全不敢上前。

　　张郁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怔怔地看着母亲，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慕容安的目光越过张歌的肩头，看向张郁，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沉积十年的恨意，有深沉如海的爱，更有一种令人心碎的、义无反顾的决绝。“扬扬，”她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印在张郁心上，“上次……上次那个畜生当着你的面打我的时候……我就醒了……我全都记起来了……”一边说，慕容安一边咳出一口血来。

　　张郁如遭五雷轰顶，泪水更加汹涌。原来母亲早就清醒了！她一直在伪装！为了不让他担心，更为了等待这一刻？！

　　“扬扬，看着我！”慕容安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不能……不能再成为你的累赘了……拖累了你这么多年……你要好好活着！听见没有！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群人紧张地对峙着，慕容安挟持着张歌，张郁跟在母亲身边，在众人的对视中，缓慢地向大门方向移动，几分钟后就到了张家主楼那扇象征着禁锢与自由分割线的大门口。门外温暖干燥的空气和隐约的车流声仿佛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张文松气急败坏、惊慌失措的咆哮和杂乱奔跑的脚步声：“拦住他们！该死的！不许放走张郁！把那个疯婆子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慕容安看到了那个正从远处停车位上一边慌忙下车，一边疯狂冲来的恶魔身影，她知道，最后的时间到了。

　　她深深地、贪婪地看了张郁最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爱、愧疚与期望。“扬扬，快跑！”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夜空，“你一个人出了大门往右边跑！有人有车在那里等你！快！”

　　话音未落，她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狠厉，握紧银钗，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朝着张歌的脖颈刺去！她要以这种方式制造最大的混乱，为儿子争取时间！

　　“妈！不要！我们一起走！”张郁肝胆俱裂，猛地扑上前想要拉住母亲，阻止她做傻事。

　　然而，慕容安却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种凄绝到极致、却又带着解脱的平静笑容，泪水混合着决绝滑落：“妈妈没照顾好你……对不起……扬扬，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用我来折磨你了……”

　　在张文松目眦欲裂的咆哮声中，在张歌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声中，在所有保镖愣怔的瞬间，慕容安决绝地、毫不犹豫地将那枚染着张歌血迹的银钗，调转方向，以惊人的力量，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脖颈！

　　“噗嗤——！” 一声闷响，那是尖刀刺透血管、穿透生命的声音。温热的、鲜红的血液如同绝望的喷泉，猛地从伤口喷涌而出，尽情地、残酷地溅射在张郁苍白的脸上、瞪大的瞳孔里、微张的嘴唇上……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片铺天盖地的、灼热猩红的色彩，和母亲身体软软倒下的慢动作。

　　“妈——！！！”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哀嚎终于冲破了桎梏，从张郁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凄厉得不像人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死活不论！”张文松疯狂的喊声越来越近，带着滔天的怒火。

　　视线被滚烫的鲜血模糊，母亲倒下的身躯和那片迅速蔓延的血泊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无边的剧痛、滔天的仇恨、以及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最后指令，像岩浆一样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犹豫。

　　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才能让所有张家人血债血偿！

　　刹那间，他最后瞥了一眼母亲那安详却染血的遗容，那眼神深处刻下的不再是少年的脆弱，而是地狱归来的修罗的冰冷与疯狂。他猛地转身，爆发出身体里被仇恨和绝望点燃的所有潜能，像一道裹挟着血与火的黑色闪电，朝着那洞开的、象征着自由与复仇之路的大门，疯狂地冲去！

　　寒风如同刀片刮过他染血的脸颊，自由的气息混合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粗暴地灌入他的肺腑。他的脸上，泪水、血水纵横交错，眼神却冰冷锐利如淬毒的刀锋，里面只剩下毁灭一切的血色和不死不休的誓言。

　　他要活着！ 他要杀了所有张家人！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