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见星光》我想我就是我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副驾驶座与通往尽头的错觉

　　尽管心知肚明张郁那句“什么都愿意”背后充满了交易和不情愿的色彩，江星落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他那种混合着自暴自弃和刻意引诱的姿态，有一种奇异的、破碎的吸引力。

　　她压下心底那丝异样，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吧，那…张公子今天陪我出去玩玩？吃吃饭，看看电影，怎么样？”她试图将“交易”拉回到一个更正常、更轻松的范畴。

　　张郁脸上立刻堆起那副熟练的、明媚却毫无温度的假笑，微微躬身：“荣幸之至，江小姐。”

　　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一旁的江星野。他无法理解，自己那个一向杀伐果断、精明睿智的姐姐，怎么会对这种一看就心术不正的小白脸感兴趣？这家伙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做”不“做”的，脏死了！张家没一个好东西！

　　“不行！姐！你不能和他出去！”江星野一个箭步挡在两人面前，语气急切而愤怒，“这个人毫无羞耻心，言语轻佻！这明显就是张家送来的美男计，是陷阱！你别上当！”

　　江星落被弟弟的阻拦弄得有些恼火，她一把推开江星野，笑骂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管好你自己就行！爸妈都不干涉我，你算老几？”她语气带着姐姐特有的不耐烦和强势，“你自己找个人约会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她不再理会气得跳脚的江星野和一旁眼神复杂的许知，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张郁的臂弯。

　　手臂突然被温软触碰，张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外走去。两人肩并肩，看上去竟有几分登对，只是张郁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阴郁，与江星落的光彩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到大门口，黑色的豪华轿车早已等候多时。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江星落却摆摆手：“今天我自己开，你下班吧。”说完，她利落地坐进了驾驶室。

　　然后，她摇下副驾驶的车窗，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张郁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这个动作，让身后的江星野和许知瞬间目瞪口呆！

　　谁都知道，江星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控制欲，她的车，尤其是驾驶座旁边那个位置，几乎是一个禁忌领域。她从不允许别人坐她的副驾驶，连最好的闺蜜许知都只是和她一起坐在后座。至于江星野？他连想和她同乘一辆车都常常被嫌弃！

　　此刻，她竟然主动让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张家小子坐她的副驾驶？！

　　许知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星落居然打破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喜的是她看来是真的对张郁很特别，或许终于能遇到让她心动的人了。

　　而江星野则是又惊又怒，心里五味杂陈，几乎可以肯定——姐姐就是被这个小白脸迷惑了！这家伙就是张家送来的一只鸭！一只用美色和诡计迷惑他姐姐的鸭！

　　张郁并不知道这个座位背后的意义。他依言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和她身上相似的、淡淡的清香。

　　车子平稳地驶入街道。说实话，张郁活到十七岁，坐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像一件被珍藏（囚禁）的物品，大部分时间都困在张家那座华丽的牢笼里，不见天日。偶尔被带出去，也是坐在张文松旁边。那个男人会像防贼一样死死抓着他的手，生怕他逃跑；有时又会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抚摸他的手，逼他一遍又一遍地弹琴，在他耳边重复着“张郁是爸爸的”、“永远别想离开”的恶魔低语。

　　车厢对他而言，从来是另一个移动的囚笼，充满了压抑和恐惧。

　　但此刻，完全不同。

　　他坐在一个女孩旁边。车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温暖而不刺眼。女孩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优美，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她偶尔会转过头，跟他闲聊几句，内容无关利益，无关威胁，只是些“庆城变化真大”、“那家店看起来不错”之类的有的没的。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郁紧绷的神经，在这样陌生而平和的氛围里，竟然一点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放松？

　　他的人生十七年零十个月，每一天都在战斗，都在挣扎，都在恐惧和绝望中煎熬。他甚至忘了“放松”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此刻，在这个飞驰的、狭小的空间里，旁边是这个仅见过两次、身份云泥之别却莫名让他感到安心的女人，车窗外的世界喧嚣而鲜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开下去，逃离所有的一切，开到世界的尽头。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阳光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跳跃，银边眼镜后的眼眸中，那片常年不化的冰封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裂开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