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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恶欲和圣子 ...


  •   热水冲刷后的皮肤还带着潮湿的暖意,零用毛巾随意擦拭着半干的黑发,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浴袍系带松垮地挂在腰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房间里突兀的陌生气息让他瞬间警觉,那双失焦的雾绿色眼眸下意识扫向气息来源,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右手猛地攥紧毛巾甩了过去,同时抬脚狠踢向那个方向,浴袍下摆被劲风带起,泄出一片白皙春光。

      毛巾还未触到目标,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截住。

      西索刚得到雾原怜返回天空竞技场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迎来了一顿猝不及防的攻击。

      “真是暴躁啊~小怜~”西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刚回来就这么有活力?”

      在零模糊的视线里,西索那头红发是唯一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色彩,像黑暗中兀自燃烧的余烬。他没接话,屈膝直顶对方小腹,膝盖擦着西索的闪避动作划过,转而手肘狠狠击向他的太阳穴。

      不大的房间里,两人瞬间展开快速交手。布料摩擦声与拳脚破空声交织,零的视线虽受阻,却能凭借念的流动精准捕捉西索的位置。直到第十三下碰撞,西索不再被动防守,掌心贴住零的手腕顺势一拧,将他整个人按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被两人压得下陷,西索带着压迫感的气息覆在上方。未干的长发散落在丝质被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零的浴袍在争执中愈发松散,露出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着热水蒸出的红晕,让那双失神的雾绿色眼眸显得格外勾人。

      西索单手扣住零的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失焦的眼睫,语气带着笑意:“怎么这么凶?我可是很担心你呢~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了。”

      零挣扎着想用腿反击,却被西索先一步察觉。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紧紧压制住零的双腿,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对方肌肉的密度与硬度,和他柔软肌肤相比好似钢铁。

      零只好放弃挣扎,喘息着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里的锐利直刺西索:“看我?看我有没有被你坑死吗?”

      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勉强能看清西索的轮廓。如果不是西索故意隐瞒 “栗田诚” 就是库洛洛,他也不会猝不及防对上幻影旅团团长;更不会为了脱身,强行控制三个顶尖念能力者,承受能力反噬带来的剧烈头疼与半盲状态。

      “诶 —— 小怜这可就冤枉我了~” 西索金色的狐狸眼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望,指尖摩挲着他细嫩的脸颊,“是小伊不按计划来嘛~”

      话音未落,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

      零趁机猛地弹起身体,脸颊几乎贴上西索的脸。捕捉到对方瞳孔收缩的瞬间,他的暗示能力毫无预兆地发动!西索的动作骤然僵住,零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同时抬腿将人狠狠踹下床。

      “砰” 的一声闷响,西索摔在地毯上,唇边瞬间溢出鲜血 —— 这一拳,零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虚掩的门被推开,伊尔迷从门外走进来。他漆黑的眼睛扫过床上的零与地上的西索,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零早在伊尔迷进门之前就已拢紧浴袍坐起身,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他可没因为对方的解围心怀感激。

      “来看你的最终归属。” 伊尔迷的声音平淡无波,顺手带上房门,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视线直直落在零身上。

      “你来得正好,小伊。” 西索揉着下巴站起身,红发有些凌乱,语气带着不满:“我委托你拖住旅团其他人,让我和库洛洛单独对决,结果你半路插手,还害我被小怜揍。”

      “我的任务是阻拦其他人,让你与库洛洛独处,条件已经达成。” 伊尔迷淡淡回应:“即便我不插手,你也无法与库洛洛真正决斗,你拖不住其他人那么久。”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没说赌注是雾原怜。”

      西索自顾自坐到床尾,不动声色地将伊尔迷与零隔开。他本就没指望能轻易与库洛洛决斗,不过是借雾原怜做个试探 —— 试探库洛洛对雾原怜的态度,也试探 “暗示” 能力的上限。

      库洛洛与伊尔迷都极强,可零能一次性控制三个顶尖强者,这能力着实让他惊讶。西索甚至预感,就算再来两个,零也能短暂控制。

      他朝零抛了个媚眼,语气暧昧:“赌注?那种说法多伤感情呀~我只是想创造一个和团长认真游戏的场合而已。小怜你,才是这场游戏最珍贵的奖品和观众呢~”

      零翻了个白眼,对西索的甜言蜜语左耳进右耳出。

      “之前的交易,我不介意互相利用。” 他转头看向西索身后的伊尔迷,语气带着算计,“但现在,你还想交易,就得付出更多代价。”

      “你想要什么?” 伊尔迷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零回想起伊尔迷之前的提议 —— 利用他的能力为揍敌客效力,揍敌客则为他提供庇护。这条件显然不够,可伊尔迷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他忽然勾起一抹笑:“如果以你妻子的身份加入揍敌客,我能得到一半的揍敌客吗?”

      “唔,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揍敌客的继承人,没有权利分一半给你。” 伊尔迷撑着下巴,语气依旧平淡,“但我的一切,都可以分一半给你。”

      “包括钱?”

      伊尔迷点点头。

      零有些意外,作为揍敌客家的长子,能力出众的伊尔迷居然不是继承人?而且以揍敌客的行事风格,他居然没直接反对 “分一半” 的要求。到底是什么目标,值得伊尔迷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将他绑定在揍敌客身边?那必然是能为揍敌客带来巨大利益的存在,零对伊尔迷的目的愈发好奇。

      “小怜的眼光选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样呢~” 西索突然插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先是库洛洛,又是小伊,难道我就不在你的选择范围里吗?明明我才是最先认识小怜的人~”

      零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库洛洛有团队,伊尔迷有家族,你除了拿我找乐子,几乎一直在给我找麻烦,我为什么要选你?”

      “好无情~” 西索故作委屈,随即又露出兴奋的笑容,“但小怜很喜欢找乐子,只有我才是你的同类呀~小伊和团长都是为了你的能力,只有我是为了小怜这个人哦~”

      零后仰靠在床头,也没有反驳西索的话,他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如平地惊雷:“既然是为了雾原怜,那你可以去找他了 ——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西索和伊尔迷霎时间同时看向他。

      “小怜这是又被能力反噬了?这次是什么惩罚?” 西索率先问道。

      “别把我和那个蠢货相提并论。” 零淡淡开口,将自己因反噬分裂成两个人的消息告知了两人 —— 并非人格分裂,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彻底分离。

      西索眼中瞬间燃起兴致:“也就是说,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小怜?”

      一个承载善,一个承载恶,实在太有趣了。雾原怜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作为和他一起试验过能力反噬的人,西索几乎瞬间就明白,反噬的强度正在随着使用次数加重。惩罚期间继续使用能力,只会延长惩罚时间,难怪雾原怜之前敢毫无顾忌地对他用暗示。

      零没有回应西索的疑问,继续说道:“无论是我还是他使用能力,都会延长我们分裂的时间,而我绝不会再和他合并。如果你们是为了雾原怜,现在去找,或许他还在原地。”

      西索道:“反噬包括头疼和目盲,你回了天空竞技场,那雾原怜在哪里?”

      “忘了。” 零慢悠悠地说着,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被我丢在一个巷子里,具体是哪个,我也记不清了。”

      伊尔迷提出一个问题:“即便分裂成两个,本质也是同一个人。如果他死了,对你难道没有影响?”

      “唔,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零屈膝撑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不过,只要雾原怜死了,不就知道答案了?”

      西索瞬间看穿了他的想法,即便分裂成善恶两面,雾原怜的本性依旧是爱看热闹、找乐子,甚至更加无底线。对他来说,结果本身并不重要,等待揭晓的过程才是乐趣所在。

      伊尔迷率先离开。比起眼前这个更恶、更难掌控且明显在算计自己的零,那个软弱纯善、甚至可能因失明而陷入无助的雾原怜,显然是更理想的控制对象。他必须尽快找到对方。

      至于零?大可以作为备用方案,或是……一个需要更昂贵代价才能交易的“危险品”。

      房间重归寂静。零忍耐着大脑传来的阵阵刺痛,从床上起身。白皙赤裸的脚踩过地上属于西索的、略带湿气的毛巾,他重新取了一条干净的。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不管另一个自己。只是在西索和伊尔迷面前,任何在意或软弱的表露,都会立刻成为对方拿捏自己的锁链。西索想要的是“有趣的玩具”和“极致的对决”,伊尔迷则寻求“可控的资产”。好不容易从道德的束缚中挣脱,他绝不会再给自己套上任何枷锁。

      让伊尔迷以为“善怜”更好控制而去保护,让西索因“寻找乐子”而暂时维持旁观,这才是目前对自己以及那个蠢货最有利的局面。

      如果雾原怜先被西索找到……那只能算他倒霉,自求多福吧。零不负责任地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而零口中“被丢弃”的雾原怜缓缓睁开眼。

      头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视线依旧模糊,身下破旧不保暖的棉絮,以及空气中飘着的、混合着草药和烟叶的味道,都说明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小巷子了。

      “神仙,你醒了!”

      小女孩惊喜的声音在身侧传来,雾原怜侧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能感受到一团模糊的光晕。看雾原怜想起身,小女孩立刻将雾原怜扶起来,小小的身躯里竟藏着不小的力气。

      雾原怜顺势起身,在女孩叽叽喳喳的絮叨中,慢慢弄清了现状。

      女孩叫奈雅,在垃圾堆翻找有用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他,看他还有呼吸,硬生生将他拖回家了。

      “神仙,这是我找来的贡品,你能救救我奶奶吗?” 奈雅小心翼翼地将简陋小凳子上摆放的水果推向他,眼神里满是期盼。

      雾原怜昏迷时,奈雅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净了他脸上的灰尘。当那张惊人漂亮的容貌显露出来时,奈雅瞬间想起了奶奶清醒时讲的故事 —— 故事里的神仙圣子,就是这样漂亮又高贵。她以前从不相信这些,如果真有圣子,为何不来拯救她和奶奶?可看到雾原怜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动了恻隐之心,将这个 “神仙” 带回了家。

      即便他不是真的神仙,或许也是某个大人物家的少爷。只要能得到一点点感恩,她和奶奶说不定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雾原怜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不是神仙,我叫雾原怜。谢谢你救了我。”

      奈雅并未失望,只当这是神仙的考验 —— 故事里的神仙,不都这样吗?

      她注意到雾原怜那双宝石般的雾绿色眼眸有些空洞,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对方毫无反应。“你看不见吗?”

      “受了点伤,暂时看不清,过几天应该会好。” 雾原怜有些茫然,“这里是哪里?” 前一天匆忙逃离那片修罗场,他根本没留意自己跑向了何方。

      “这里是巴托奇亚十二区,是自治区哦。” 奈雅仗着他看不见,凑近了仔细打量他的眼睛,“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呀?”

      “我不知道,醒过来就在这儿了。” 雾原怜下意识隐瞒了实情。他对这个国家的分区本就不熟悉,完全不清楚十二区意味着什么。

      从奈雅的话里,他大致拼凑出了这里的情况:这里算是被巴托奇亚政府遗弃的地方,由地方□□自治。只要按时向上缴纳足够税款,□□就能全权掌控这片区域。他们是遗留下来的原住民,在□□的压迫下,大多难以离开。青壮们要么加入□□当底层炮灰,要么就在夹缝中苟活,老弱妇孺的日子更是艰难。

      雾原怜刚想追问,不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老人痛苦的嘶鸣。

      奈雅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跑了过去,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小心翼翼地喂给老人:“婆婆,没事的,喝了药就不痛了。”

      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奈雅才松了口气。

      雾原怜虽不通药理,却隐约觉得空气中的气味,和罗苏管辖地区的禁药有些相似,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婆婆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我们看不起医生。” 奈雅的情绪从最初的新奇转为低落,待婆婆睡熟后,她端着凳子坐到雾原怜身边,“婆婆总是很痛,只有喝了这个药,才能好受点。”

      雾原怜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想找手机联系他人,却摸了个空。奈雅看出他的动作,小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手机,我的钱都在里面。” 他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手机或卡的踪迹。

      “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奈雅的声音更低了,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心虚地避开了他的方向。

      其实她初见雾原怜时,以为他已经死了,本想 “摸尸” 找点值钱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才发现他还有呼吸。

      “对不起,我的东西都丢了,现在帮不了你什么。” 雾原怜有些泄气,也有些无力。

      他现在看不清东西,联系不上任何人,更不知道库洛洛和伊尔迷是否在找他。即便想回报这个救了自己的小女孩,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奈雅虽失落于他 “没什么用处”,却并未气馁,反而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呀!你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等好了就能找工作了。我白天要出门干活,这几天能拜托你帮我照看奶奶吗?只要奶奶有异常,你喊隔壁阿姨就能联系到我,这样我也能安心找活干啦。”

      雾原怜一开始有些无措,他并不擅长照顾人。直到听到 “照看” 只是在老人不适时及时通报,才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奈雅的家很小,是半地下的狭窄空间,只有两张床和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品。唯一特别的是,婆婆的床架得很高。刚开始照看时,雾原怜还以为摸到的是楼梯,直到一场大雨过后,他才明白 —— 这里地势低洼,下雨时容易进水,床架高些才能避免被淹。

      他问过奈雅为什么不换个地方住,奈雅只说:“这里的每一块地方都有主人,只有这种没人要的地方才不用花钱。而且上面经常有□□火拼,很危险,这里反而最安全。”

      白天,奈雅出门找活干,雾原怜就留在家里照看婆婆。随着视力逐渐恢复,他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他提出自己去外面找工作,却被奈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外面太危险了,小怜哥哥你这么漂亮,出去了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会好好工作的,你帮我照看婆婆就好。”

      晚上,奈雅总会早早回家。越晚,外面的危险就越多。她回来时,总会像上供一样,给他带些外面采的野花、漂亮的小石头,或是不太新鲜的水果。东西虽简陋,却藏着孩子最纯粹的善意。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往常这个时候奈雅早就回来了,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雾原怜心里有些不安。奈雅和小杰、奇犽年纪相仿,可过的日子却天差地别。他关于被罗苏收养前的记忆很模糊,却莫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熟悉,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难过。

      他正要出门去找,推开那扇破旧的门,却看到奈雅就站在门外。

      奈雅呆呆地望着他,少年的长发随手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白皙无暇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发光,纤长浓密的睫羽低垂着,幽深的雾绿色瞳孔里满是温柔与悲悯。明明身处这样黑暗肮脏的地方,他却像一束光,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就像故事里带着神性的圣子。

      她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奈雅想起了今天在黑市打工时听到的消息:友客鑫的拍卖会还差一件足够珍贵的压轴藏品,正在黑市征集。只要能提供符合要求的藏品,不仅能获得巨额戒尼,还能得到离开十二区的机会。

      眼前这个漂亮、温柔,又落难至此的 “神子”,一定足够珍贵,足够有价值。

      她只是想要一点点机会,一点点能救奶奶、能离开这里的机会。

      “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雾原怜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奈雅慌忙垂下头,将手中那把早已蔫掉的蓝色小花塞给他,指尖冰凉。此刻,她心里再也装不下早上采花时的半分雀跃,只剩下沉甸甸的、快要将她压垮的愧疚与恐惧——她竟然真的想把这个给她温暖的人,拿去换钱和一张空头支票。

      雾原怜接过花,视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还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他看出奈雅神色不对,却没有多问,只是转身将简陋的食物端了出来。他不擅长做饭,饭菜只能勉强入口,还好奈雅并不在意。

      半夜,雾原怜突然被一阵动静吵醒。原来是婆婆突然发病,嘶哑着声音痛苦挣扎,甚至想要自残。奈雅一声不吭,死死按住婆婆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雾原怜赶紧将药炉上还有余温的药倒出来,配合奈雅喂进婆婆嘴里。这药似乎有安神的作用,婆婆渐渐昏睡了过去。

      雾原怜放好药炉,回头看向奈雅。女孩抬起脸,他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双眼通红:“小怜哥哥,婆婆会死吗?”

      雾原怜无法回答。婆婆的病,不只是单纯的生病,更多是岁月不饶人的衰老。生病可以治疗,可衰老却是不可抗力,他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雾原怜抱起奈雅,回到另一边的床上。这个房间只有两张床,原本是奈雅和婆婆睡,她们却把另一张让给了他。

      他本想和小女孩保持距离,可此刻实在无法坐视不管。雾原怜学着罗苏以前安抚他的样子,一下下拍着奈雅的背。女孩瘦弱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压抑的啜泣声渐渐响起。

      奈雅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和婆婆身上冰冷、死气沉沉的烟叶味不同,雾原怜身上只有淡淡的清甜气息,带着温暖的温度。

      “小怜哥哥,婆婆会恨我吗?她那么痛苦,我却要求他活着,我不想她死.......婆婆要是死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会的。” 雾原怜轻轻摸着她的头,语气温柔:“你是婆婆最在乎的人,她只会心疼你,怎么会恨你。”

      他白天偶尔会和清醒的婆婆聊天。

      奈雅并不是婆婆的亲孙女,而是婆婆捡回来的孤儿。婆婆一无所有,却把奈雅当成了全部,两人相依为命。婆婆没生病前,日子虽不富裕,起码能吃饱穿暖。可自从病倒后,失去了劳动能力,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奈雅身上。医药费、缓解痛苦的 “药”,都需要不菲的戒尼。奈雅小小年纪却异常坚强,无论婆婆怎么劝她放弃,她都不肯。直到婆婆想自我了结,奈雅抱着她哭着求医生,才把婆婆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两年,婆婆也只是浑浑噩噩地陪着她。

      婆婆怎么会恨她?她只恨自己成了奈雅的负担。甚至,婆婆会趁着清醒,求雾原怜杀了自己,让奈雅解脱。但直到婆婆再次昏迷,雾原怜也没能下手。

      想要改变现状,他必须出去想办法了。雾原怜垂下眼眸,继续拍着奈雅的背,直到她沉沉睡去。

      他有些头痛,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抱着他,温柔地安抚他。像罗苏,又不像。

      第二天,奈雅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丝毫看不出昨夜的脆弱。

      奈雅出门后,雾原怜用布巾遮掩好自己的容貌,也悄悄出了门。这里是混乱之地,毫无规矩可言,经常有□□底层的混混勒索、欺负老弱病残。雾原怜做不到直接杀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终决定 “打劫” 那些作恶的混混 —— 既算是给他们的惩罚,也能赚点钱帮衬奈雅。

      他活动的时间有限,毕竟不能把婆婆独自留在家里太久。

      晚上,奈雅回来时,雾原怜将白天 “打劫” 来的钱全部递给了她。他以为女孩会高兴,可奈雅看着手中的钱,笑容却格外勉强。

      不仅如此,奈雅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从最初的 “供奉” 变成了刻意回避与疏离。以前回来,她会叽叽喳喳地讲捡垃圾时遇到的趣事,抱怨哪家面包店老板太抠门,可现在,她回来后只是沉默地给婆婆擦身、喂水,很少再和他说话。

      雾原怜渐渐察觉到,奈雅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 像是犹豫,又像是挣扎。

      还没等他弄清缘由,奈雅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亲近。晚上,她甚至主动提出想和他一起睡。雾原怜睡着后,奈雅往他怀里蹭了蹭,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低声喃喃:“对不起…… 小怜哥哥,你会原谅我的…… 对不起……”

      第二天,奈雅没有出门打工,还亲手做了早饭。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比雾原怜做的好太多。

      雾原怜看着推到面前的碗,看向始终低着头的小女孩:“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今天有别的事。” 奈雅的声音很低,坐到他对面,默默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雾原怜深深的看了一眼奈雅,端起粥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下去。药效发作得很快,他只觉得浑身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奈雅的眼泪滴进碗里,被她囫囵吞下。她擦干眼泪,咬着牙打开门,将不远处等候的男人引进来:“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给我钱了吗?”

      西装男人一脸嫌恶地用鞋尖拨开地上的杂物,看到失去意识的雾原怜时,双眼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芒。他捏着雾原怜的下巴仔细打量,哈哈大笑:“果然是你!‘典狱长’!有了你,这次拍卖会的压轴藏品就够分量了!”

      他一挥手,几个手下立刻上前抬人。

      “等等!”奈雅扑上去,死死抓住男人的裤脚,声音发颤,“钱……你答应我的钱和离开的通行证!”

      男人低头,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她曾误认为是希望的、那种温和的笑容:“钱?通行证?”他慢条斯理地从内袋掏出烟盒,叼上一支,点燃,深吸一口,才在奈雅绝望的注视下缓缓吐出烟圈。

      “小朋友,黑市的规矩,是用‘消息’换‘机会’。我给你‘抓住他’的机会了,不是吗?”他弯下腰,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至于别的……你知道为什么十二区永远缺‘藏品’,却从来不缺你这样的‘供应商’吗?”

      奈雅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不仅出卖了唯一给予她温暖的人,还亲手将自己和婆婆推向了更深的深渊。巨大的悔恨和恐惧让她失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直起身,对旁边的手下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要处理掉什么垃圾。

      就在这刹那,手下突兀出声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直直对上那双雾绿色的眼眸,幽光流转间,精准地锁定了西装男人的视线。

      男人的动作和笑容同时僵住,眼神变得空洞。他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停顿了两秒,然后极其自然地对属下改口道:“……先把这小女孩和她床上的老太婆送到区外安置点,给她们一笔安家费。按老规矩,处理干净。”

      “老大?”属下们一脸错愕。

      “照做。”男人语气不容置疑,转身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奈雅。

      雾原怜重新合上眼睫,将所有情绪收敛。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了结奈雅的救命之恩。

      只是,奈雅如此天真,离开十二区后,真的能好好生活吗?

      他不知道,也管不了了。毕竟,他现在只是别人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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