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发表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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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河在柔床上猛地睁开眼，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狂跳不止。
但下一秒，一种更强烈、更陌生的违和感攫住了他。
太安静了。
不是出租屋惯常的、隔壁情侣争吵或水管滴答的安静，而是一种……真空般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近乎死寂的安静。
他猛地坐起身，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眼前的一切，让他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不是他和李宋东那个出租屋！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风格冷峻而奢华的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正温柔地铺满城市的天际线，视野开阔得能俯瞰大半个城区的轮廓。身下是目测价值不菲的深灰色丝绒大床，触感细腻得如同第二层皮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高级的雪松木质香氛。
“这……怎么回事？”谢南河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惊疑。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是一件质地精良、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丝质睡袍，触感冰凉滑腻，与他那件洗得发硬的旧棉袄有着云泥之别。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脚下是触感温润的深色实木地板，光洁得能映出人影。他踉跄着走向巨大的落地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窗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还覆盖着雪，那些曾经需要仰望的摩天大楼，此刻仿佛就在脚下。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你现在满意了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谢南河如遭雷击，猛地扶住冰凉的落地玻璃才勉强站稳。“谁？！什么东西？！”他不敢大声说话，惊恐地环顾四周，奢华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黑色的小猫轻轻跃到那张柔软的床上，歪着脑袋，用金色的眼眸盯着自己，谢南河心里有点发毛。
一向理性的他竟然蹲了下来，对猫说：“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
黑猫一动不动，声音不知怎么在谢南河的脑海里回荡。
【为了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实现你的愿望，得到和周黎一样多的财产。】
“那是什么样的方法？”谢南河迫不及待地问道。
【让周黎爱上你，那就成为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周黎？”谢南河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周氏集团的那个周黎？周翊的……父亲？！”
周黎，周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关键财富节点。
谢南河的荒谬感达到了顶点！攻略周黎？那个在财经新闻里都气场强大、深不可测的商业巨鳄？那个他昨天还在便利店里服务其儿子的男人的父亲？还……爱情方向？！
“你疯了？！”谢南河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愤怒压过了恐惧，“他是个男人，是我学弟的父亲！年纪比我大那么多，这怎么可能？！而且……而且这太恶心了！太龌龊了！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立刻解除绑定！把我变回去！我要回我宿舍！”
他压低声音嘶哑地吼出来的。让他去用感情欺骗一个男人，一个长辈，只为了掠夺财富？这比让他继续在便利店打工、在许愿池边自怨自艾还要卑劣一万倍。
【愿望绑定不可逆。】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
【任务目标不可更改。拒绝执行任务，或任务最终失败……】
冰冷的电子音微微一顿，仿佛在宣判死刑前的沉默。
【你的存在将彻底抹除。生理死亡。意识湮灭。不留任何痕迹。】
“抹……抹除？”谢南河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不……你不能……”
“为什么是我的得以实现……”谢南河苦笑一声，瘫坐在地板上。
【这并没有什么规则，所以你是那样幸运，被挑选中，不珍惜的话，反噬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吗？】黑猫警告着他。
【提示：宿主身份已变更。今日上午9：00，经济学院‘名家讲坛’，您作为主讲人，将进行学术报告。目标人物周黎，作为特邀嘉宾及学院重要捐赠人，将出席旁听。此为首次非正式接触契机。请宿主做好准备。】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钟声。
谢南河浑身一颤。上午九点？现在几点了？他下意识看向手腕——空空如也。他那块几十块的电子表不见了。目光扫过奢华得如同艺术品的床头柜，上面安静地躺着一块他只在顶级杂志广告上见过的腕表，铂金表壳，深蓝色鳄鱼皮表带，低调而奢华。
七点三十分。
他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
恐慌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混杂着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还没从身份剧变和死亡威胁中缓过神来，就要立刻戴上“谢教授”的面具，去面对那个他必须“攻略”的目标——周黎？还要做学术报告？就算他经济学业再优秀也只是一个研一生啊，他在心里抱怨道。
【宿主知识库已更新完备，涵盖报告所需全部前沿理论与数据支撑。请宿主稳定情绪，完成身份扮演。系统将提供必要辅助。】系统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恐慌。
谢南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知识？那些被强行灌入的东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去“回忆”那份报告的内容。一瞬间，复杂的图表、精密的模型、详实的数据、鞭辟入里的分析……如同早已烂熟于心的文稿，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其中几个关键论点的独到见解和深刻自信。
这感觉诡异极了。知识是存在的，但掌握知识的“过程”和“经验”却是一片空白。就像一个空降的将军，手握精良武器和作战计划，却从未上过战场，甚至没摸过枪。
他走到衣帽间。巨大的空间里，挂满了各种剪裁精良、面料考究的西装、衬衫、大衣。颜色以沉稳的深灰、藏蓝、黑色为主，透着学术权威的严谨与低调的奢华。每一件都熨烫得一丝不苟，散发着高级成衣特有的气息。
他随手取下一套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指尖触碰到细腻的羊毛面料，那触感陌生而遥远。他笨拙地穿上衬衫，扣上袖扣，不再是便利店记忆中的廉价塑料扣，而是质感沉重的铂金方形袖扣，手法生疏地系上领带，反复几次才勉强打好一个温莎结，最后套上并不怎么合身的西装外套。
昂贵的西装虽然没有很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身形，掩盖了那份属于学生的局促和疲惫。谢南河脑子里面突然涌现出来了很多新的认知，是贴在他身上的新标签，如今他已经30岁了，脸上也稍微有了点岁月的痕迹，看起来更加成熟，但眉眼的清秀还是一如往常，他才稍微没那么伤感自己不太长的青春期转瞬即逝。
“谢教授，早餐已备好。”一个温和恭敬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房间里居然有人，谢南河身体一僵，他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厚重的实木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得体制服、笑容可掬的中年女性，显然是公寓配备的生活助理。
“您……您好。”谢南河的声音有些干涩。
“教授您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女佣关切地问，“早餐是您燕麦粥、水煮蛋和黑咖啡，需要调整吗？”
“不……不用，谢谢。”谢南河努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些教授应有的沉稳语气。他跟着女佣走向餐厅。餐厅同样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精致的餐具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他坐下来，拿起勺子。燕麦粥温热适口，带着谷物的清香，黑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这顿早餐，吃得他如坐针毡。尽管很丰盛，但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搭配。
“谢谢，我吃好了。”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谢教授”的疏离感，“请帮我准备车，去经济学院报告厅。”
上午八点五十分。
章海大学经济学院报告厅，座无虚席。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报告的题目和谢南河的名字、头衔——谢南河教授、博士生导师。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有学院的资深教授、青年教师、求知若渴的研究生、慕名而来的本科生，还有……前排贵宾席上，那些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业界代表和重要捐赠人。
空气中弥漫着学术殿堂特有的严肃与期待。低声的交谈、翻阅资料的声音、调整座椅的轻响，汇聚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场。
谢南河站在后台的阴影里，隔着厚重的帷幕，能隐约看到台下攒动的人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像一面濒临破碎的鼓。冷汗浸湿了衬衫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慌。
“谢教授，时间到了。”一位负责会务的年轻助教轻声提醒，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紧张。
谢南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的恐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空洞的平静——那是绝望到极致后形成的保护壳，也是他唯一能披上的伪装。他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领带，迈步走向灯光聚焦的讲台。
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当台下数百道目光瞬间聚焦时，谢南河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站定，目光扫过台下。前排贵宾席中央，一个身影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了他的视线。
周黎。
他比财经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更具压迫感。一身纯黑色手工定制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勾勒出依旧挺拔的身形。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已染上些许风霜的银白，却更添威严。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眼神深邃而锐利，如同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洞察一切的沉静与审视。他坐在那里，姿态放松，却自成气场，周围的喧嚣仿佛自动退避三丈。
谢南河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虚空，手指因用力握紧而指节发白。他走到讲台后，打开麦克风。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
“各位同仁，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报告厅，平稳、清朗，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真实年龄的沉稳和磁性——这是系统赋予的“教授腔”。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牵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学者谦逊又自信的微笑。
【‘名家讲坛’学术报告开始。请宿主稳定发挥。目标人物周黎处于观察状态。】系统提示。
谢南河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那些被强行灌入的、关于全球资本流动、结构性风险、新兴市场机遇的海量知识，如同开闸的洪水，通过他的口，流畅而精准地倾泻而出。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数据信手拈来，模型分析鞭辟入里。复杂的经济学理论在他口中变得条理清晰，深入浅出。他甚至能即兴发挥，对一些前沿争议提出自己（系统灌输的）独到而犀利的见解。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专注的目光。那些资深教授眼中流露出惊讶和赞赏，学生们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年轻的谢教授，才华横溢，见解深刻，俨然一颗耀眼的学术新星。
谢南河突然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成绩优异的他如果一直学下去肯定能靠自己的本事站在这里，可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早点工作才是更合适的出路。他开始感谢许愿池省去中间的麻烦，为他达成现在的成就，要是没有什么攻略目标就真的完美了。
他不敢再周黎，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那目光不像其他人带着欣赏或求知，而是一种纯粹的、冷静的、带着评估意味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的价值，分析一个棋子的潜力。这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但脸上得体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失。
报告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主持人宣布进入提问环节。
前排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率先提问，问题专业而深入。谢南河凭借系统赋予的知识库，应对自如，侃侃而谈，赢得了阵阵掌声。
接着，又有几位学者和学生提问，谢南河都一一化解。
就在提问环节接近尾声，主持人准备宣布结束时，一个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谢教授。”
整个报告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声音的来源——周黎。
他缓缓站起身，并没有拿话筒，但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向讲台上的谢南河。
“非常精彩的报告，年轻有为。”周黎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你刚才提到，新兴市场资本流入的结构性变化，很大程度上源于发达经济体的长期低利率环境驱动套利交易。这个观点很有趣。”
他微微停顿，空气仿佛凝固了。谢南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制自己保持镇定，迎向那道锐利的目光。
“但是，”周黎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穿透力，“你是否过度简化了驱动力的复杂性？地缘政治风险溢价在近三年的资本流动中扮演的角色，是否被你报告中的模型……有意或无意地低估了？尤其是在东南亚某些关键节点国家，政治更迭与政策不确定性，对套利资本的‘突然转向’影响，似乎并未在你的风险因子权重中得到充分体现。”
问题精准、刁钻，直指谢南河报告模型中的一个潜在弱点，这不仅仅是一个学术问题，更像是一个测试，测试这位“年轻有为”的谢教授，是徒有其表，还是真有真才实学？更可怕的是，他提到了“有意或无意地低估”——这隐隐带着一丝质疑的意味。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讲台上年轻的谢教授。前排的学者们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显然周黎点出了一个关键点。
谢南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学者谦逊和思考的神情。
“周先生的问题非常敏锐，切中要害。”他先肯定了对方，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慌乱，“地缘政治风险溢价在资本流动中的非线性放大效应，尤其是在政策传导机制不完善的新兴市场，的确是一个极其关键且日益凸显的变量。”
他略作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实则大脑在系统的辅助下高速整合信息：“在我的模型中，该因子被归入‘政治与政策风险’大类，权重设置基于近十年平均波动率。但正如周先生所指出的，近三年，尤其是‘黑天鹅’事件频发期，其波动性和影响力呈现几何级数跃升，传统权重确实存在滞后性。”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自信，仿佛真的在阐述自己的思考：“这提醒我们，在构建未来模型时，需要引入动态适应性权重机制，并加强对高频地缘政治事件及其市场情绪传染链的实时监测与因子量化。感谢周先生宝贵的指正，这将是后续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
回答既承认了模型在当前解释力上的局限，又提出了看似前瞻性的改进方案，还巧妙地恭维了对方，更守住了学术的底线——没有强辩，也没有彻底否定自己。谢南河露出谦逊的微笑，每一个听他答辩的老师的会对此心生好感，他相信台下的人也一样。
果然台下的学者们纷纷点头，露出释然和赞赏的表情。周黎深邃的目光在谢南河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的意味似乎淡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沉的探究？他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重新坐了下来。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他活下来了。暂时。
但周黎那最后探究的眼神，却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报告会终于结束。人群开始散去，不少人涌上讲台想与这位年轻的天才教授交流。谢南河强撑着应付，脸上维持着公式化的微笑，内心却如同惊弓之鸟，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谢教授，请留步。”一个温和而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发表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