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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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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做做样子就过去了,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以后……”何如说到一半,最后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他递给郁熙一张卡。
“除了那套房子,你剩下的所有财产,我都想办法给你变现了,你确定不回来了吗?”
“郁熙。”何如紧皱着眉,满脸担忧,“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再跟你说什么,无论过程结果如何,我们一开始的接触就是一场精心为你设计的局,所以我也没脸再说什么,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
剃了板寸的郁熙靠在墙边,指尖夹着一根烟,青蓝色的烟雾向上升腾,渐渐盖住他略显憔悴疲惫的脸。
郁熙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拿过何如递过来的卡,夹着烟的手对着何如摆了摆,便转身独自一人离开了明安。
何如站在原地驻足良久,他回神看向身后的监狱大门。
终于能有一个画面能替代在表彰墙前看见那张照片的惊艳感。
何如闭上眼睛,漆黑一片的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一日的场景,郁熙半身是血的站在房间中央,他脚边躺着一个邋遢不成人样的男人,胸前中刀,他来不及惊慌,第一反应是拉着郁熙离开这里。
“你快走,这里我来善后。”
郁熙从兜里掏出仅剩一根的香烟盒,慢悠悠地咬在嘴里,也不点火,一点点将香烟吃进嘴里,何如看不下去用力推了把郁熙,“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呢?!走啊!”
“屋里还有一个。”
何如听到这话,想也没想就进屋看了眼,在看清楚屋子里倒下的人是谁之后,何如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先是正了正自己的衣服,随后俯身在宁许之的伤口上糊了一把,还湿润温热的鲜血彻底刺激了何如的肾上腺素,他冷静地将鲜血抹在自己身上。
等做完了,这才出去,“走吧,郁熙。”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为你开出一条向外的路。”
郁熙满嘴苦涩,烟草的味道并不好吃,还有细碎的渣渣残留在口腔各处,只有彻彻底底地清理干净,才能让口腔恢复如初,牙齿与舌头才会因为外来者而感到不舒服。
“想什么呢?我会杀人吗?”郁熙走过去拍了拍何如的肩膀,他用力抹掉何如脸上的血,“我只是跟郁松景说,我愿意按照他的想法,杀了他们两个,只要郁松景能把宁许之约出来。”
“你知道我在这儿看到宁许之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吗?”
“我居然在责怪郁松景,我在责怪他为什么不能向其他人的父亲一样,为了他的孩子杀掉一直欺负他儿子的恶魔!”
郁熙舔了下嘴唇,笑了,“可我转念一想,郁松景就是这样一个人,利己胆小又无能,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逃开,可惜,他能力不足,逃不开,所以他只会成为别人最趁手的工具。”
何如从未见过这样的郁熙,迷离癫狂又理智。
“郁熙,你在这儿说不清楚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这儿吗?”
郁熙打断何如的话,“我给周茉跟我写了一个结局,我也要跟你写个结局,报警吧,何如,然后我出狱的时候,记得来接我。”
何如震惊,“你他妈再说什么?我怎么能出卖我的兄弟?!”
“像你小时候一样,像你们小时候那样。”郁熙冷漠地看着何如,“这是你唯一能弥补的机会了。”
两人就站在尸体旁边对立着,何如的嘴角下意识地翘起却又被他克制住,过往的记忆一一浮现,只要听话就有饭吃,只要微笑就能得到夸奖,只要照做就能拿到钱,只是欺骗一个小孩子而已,不是什么大错。
儿时幼稚的想法像是一把回旋必死的飞镖,如今正中他的心脏,何如清楚,如今的他,就算是笑,是求饶,是听话,都改不了如今的结局。
何如听从郁熙的话,打了报警电话。
电话挂断的时候,何如宛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哽咽的声音慢慢传出,郁熙没说话,只是看了眼窗外。
今天是他跟周茉约好去结婚的日子。
“可惜,民政局周末不开门。”郁熙喃喃自语。
警察接到报案很快赶到,出警的人是刑铃,她在看清楚屋内的情况后,非常迅速地将郁熙控制住了,审讯的过程很是顺利,郁熙基本没有任何挣扎就交代了一切。
他先是承认自己杀了郁松景与宁许之,就在法院要宣判的前夕,郁熙突然翻供,并且还拿出了能证明他清白的视频录像。
录像中清晰地记录了当天在户阳区郁松景的家里发生了什么,由于视频内容牵扯过多,警局选择不公开审理,内部人员互相配合,各种媒体争相登场,将一场舆论风暴慢慢化繁为简,最后消弭在众人视线之中。
而郁熙虽然没有杀人,但因为妨碍公务还是做了一段时间的牢,一是因为罪名二是因为郁熙需要配合执法。
何如在得知郁熙只做了三个月牢的时候,整个人处于非常不解与震惊的状态。
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准备悄默默地去接郁熙,而在去接郁熙之前,他收到了刑铃的口信,说是郁熙想让他帮忙处理一下财产,其中着重强调了一下,那个小院子不能动。
何如一想便知道那小院子是郁熙留给周茉的。
他以为他们的见面会充斥着爆裂的激情或者是平淡的释怀,却没想到郁熙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何如苦笑,“活该啊,何如。”
没人知道郁熙去了哪儿,他这次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口信、念想或者是一段关系,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突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一样,又突然消失在他们之中。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四年。
四年,何如将手底下的产业彻底洗白后,选了家最为盈利的公司甩手当董事长去了,其他财产能分就分,这年头混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开会,大厅都没有站满,基本都是老人,也有不是老人的熟人。
何如点了几个人出来,他端详看着,认出了这几个混混是当年老是欺负郁熙的混混,他提点过几次,郁熙都说无所谓,他这才没管。
“是你们啊。”
“何老大好。”几人纷纷点头哈腰。
“叫什么老大,叫董事长!”
“是是是,何董事长。”
“我记得你们之前总是欺负……”那个名字成为了何如心头的一个禁忌,他不说,其他人也知道何如说得是谁。
但这个名字不是何如的禁忌,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已。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支支吾吾,最后在何如威慑的眼神中这才说了实话,“何董事长,当初也不是我们真的想欺负他的,是他找上了我们,问我们觉不觉得无聊,要不要打人出气玩儿,一开始我们真不知道他跟您的关系,后来知道就不敢了,但我们要是不打他的话,他就打我们。”
这事情听来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但以为主人公是郁熙,何如只花了零点零零零一秒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他不再去想,去探寻郁熙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想呢?他只需要坚定地站在郁熙身边就好了。
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了。
“你们走吧。”
“我也要走了……”
何如起身,离开了这个困住他二十年的地方。
其实他早就可以走了,周正因为宁许之的事情被清算,他再也不能在自己所喜爱的明安养老了。
周正行刑那天,他特意找了个能听见枪声的地方。
按理来说,现在执行死刑多用药物,周正这种死法已经不多了,何如也没深想,反正周正这样的人,就该这么死。
周正死的那天,人来得格外得齐,齐凯、齐笑、魏怀、范楠楠、李正良、肖恩克还有他,难得吃了顿饭。
大圆桌上,他们各自沉默地喝着酒,桌子上的佳肴成了摆设,没人想动筷吃一口,倒不是他们在给周正默哀,只是他们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一群胆小鬼围坐一桌,能得到解放全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对不起的郁熙。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甚至他们都不敢举起酒杯说一句,感谢郁熙。
瞧,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我可以改名了吧,再也不用做李正良了。”
“改名怎么改?加我一个,我也改。”
肖恩克搓了搓自己的脑门,当年因为目睹自己的母亲做技,与母亲大吵一架后被抛弃,而后在周正问他叫什么名字时,小小的人没有脑子,说自己叫肖恩克,真尼玛的可笑。
因为有人说话,场上的气氛倒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齐笑突然站起来举起酒杯,“哪天改名,我也要去。”
齐凯拽着齐笑的袖子,满脸不满,“你瞎凑什么热闹?”
齐笑一把甩开齐凯的手,“你知道个屁,我叫齐笑吗?我姓齐吗?!我他么姓周!”
齐笑掀了桌,大家吃不成了,就这样草率地散了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