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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千里救夫,智谋百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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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不语离开后的第三天,墨尘将两套近乎完美的身份文牒与行头送到了云卿虞面前。一套是前往江南探亲的年轻寡妇,带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仆”(墨尘本人);另一套,则是前往北境边城贩运皮货的商队女东家及其账房。云卿虞选择了后者。
她知道,通往北境的路,必然布满荆棘与眼线。皇帝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京城,更不会让她顺利抵达迟故身边。此行,无异于一场在刀尖上行走的冒险。
临行前夜,云卿虞将月娘、以及留守的知书唤至跟前。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色。
“月娘,我走之后,京城一切交由你全权处置。”云卿虞将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交给月娘,这是整合后情报网络的最高信物,“与宫中贤妃保持联系,适时提供‘帮助’,但要把握好分寸,莫要让她涉险过深。朝堂之上,父亲和大哥会周旋,你需要确保信息畅通,并在必要时,动用舆论力量。锦瑟坊明面上的生意照旧,暗地里的转移和隐匿,按计划进行。”
“小姐放心,月娘明白。”月娘接过令牌,感觉重逾千斤,但她眼神坚定,“京城有我在,必不会出大乱子。小姐一路……务必保重。”
云卿虞又看向眼眶红红的知书,语气柔和了些:“知书,府里就交给你了。约束好下人,外面无论传来什么消息,都需镇定。若……若真有最坏的情况,我留给你的那封信,便按信中说的做。”她指的是万一她身份暴露或遭遇不测,如何保全府中众人的安排。
“小姐……”知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和将军一起……”
云卿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多言。该安排的都已安排,该托付的也已托付。此刻,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那片风沙弥漫的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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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在几辆装载着普通货物的骡车簇拥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驾车的是影手下一位擅长伪装的老兵,而云卿虞与墨尘,则扮作一对前往北境投靠亲戚的姐弟,衣着朴素,面容也经过墨尘巧手修饰,掩去了过于出众的容貌。
离京之初,一路尚算平静。但云卿虞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她不敢走官道,专挑商队常走的、相对偏僻但并非荒无人烟的小路。每到一个城镇,她都格外谨慎,通过月娘预设的联络点获取最新消息,并不断调整路线。
然而,追捕与拦截,终究还是来了。
在进入北境前的最后一道险关——雁门隘口之前,他们在一个名为“清水镇”的地方落脚。当晚,驿站外便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彪形大汉,看似是寻常行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等,尤其是带着女眷的车队。
“夫人,外面有‘钉子’。”扮作车夫的老兵低声禀报。
云卿虞坐在简陋的客房内,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她料到皇帝不会轻易放她北上,却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且精准地摸到了他们的行进路线上。看来,对方在京城之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墨尘,”她低声道,“我们的货物里,可有易引火之物?”
墨尘略一思索,点头:“有几桶准备运往边城用于取暖的劣质石脂水(石油),极易燃烧。”
“好。”云卿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待夜深,你设法在镇子东头的废弃马厩弄出点动静,不必伤人,点燃些草料,制造混乱即可。记住,要让人以为是意外失火。”
“明白。”
她又对老兵吩咐:“一旦东头火起,守卫注意力被吸引,我们立刻从西头出镇,改走黑风涧那条古道。”
“夫人,黑风涧山路崎岖,且有野兽出没,甚是危险……”
“正因其危险,才少有人走,追兵也难以预料。”云卿虞语气决断,“执行吧。”
是夜,清水镇东头果然火光突起,人声鼎沸。混乱中,云卿虞所在的马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驿站,融入了西边的黑暗之中。
黑风涧的路果然难行,马车颠簸得厉害,车轮不时陷入泥泞。云卿虞紧紧抓住车窗边缘,脸色苍白,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抱怨。脑海中不断回闪着迟故的面容,他坚毅的眼神,他偶尔流露的笨拙温柔,以及那血书上沉重的“信你”二字。这一切,都成了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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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境,镇北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药味浓郁。迟故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即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温不语刚刚为他施完针,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温先生,将军他……”副将赵魁压低声音,眼中满是血丝与担忧。
温不语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碧落黄泉’毒性猛烈,我已用金针暂时封住其心脉要害,延缓毒性侵蚀,又用了猛药与之抗衡。但将军身体损耗太大,此前征战积累的旧伤也被引发……情况不容乐观。如今,只能看将军自身的意志力,以及……能否尽快得到解药。”
就在这时,榻上的迟故忽然不安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翕张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赵魁连忙凑近去听。
“……卿……虞……”
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赵魁和温不语的耳中。
赵魁虎目一酸,这位在战场上断臂都不曾皱眉的悍将,此刻却险些落下泪来。将军昏迷数日,偶尔清醒片刻,意识模糊时,唤的都是夫人的名字。
温不语沉默地替迟故掖了掖被角,心中叹息。情之一字,竟能让人在生死关头,依旧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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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涧的夜晚,寒风刺骨。马车无法再前行,一行人只得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露宿。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些许寒意。
云卿虞裹着厚厚的皮裘,靠在岩石上,却毫无睡意。北境的星空似乎格外低垂,也格外清冷。她取出那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金属仿佛成了她与远方那人唯一的联系。
她想起离开前夜,那个混乱而心悸的梦。梦里,她仿佛看到了迟故躺在军帐中,痛苦地挣扎,他向她伸出手,眼神充满了渴望与依恋,她却怎么也够不到他……那个梦如此真实,让她惊醒时,心口依旧残留着窒息的痛感。
“迟故……”她对着篝火,无声地呼唤,“你一定要撑住……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她轻轻摩挲着匕首的鞘身,仿佛这样就能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她想起他赠她耳坠时,那别开视线却泛红的耳根;想起他留下匕首时,那深沉如海、饱含托付的眼神。点点滴滴,在此刻孤寂寒冷的夜里,汇聚成汹涌的暖流,熨帖着她焦虑不安的心。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更多艰难险阻,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到他的身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墨尘默默地将一块烤热的干粮递给她,低声道:“夫人,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明日还要赶路。”
云卿虞接过,勉强咬了一口,味同嚼蜡。她的目光始终望着北方,那颗名为“牵挂”的星,在她眼中灼灼闪耀。
千里救夫,路漫且艰。但每靠近北境一步,她心中的信念就坚定一分。智谋与意志,是她披荆斩棘的利剑;而对那个人的深情与承诺,则是她永不枯竭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