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青春序章）》杵桩王

6、第 6 章

　　《青铜赌局》
　　可大力爸自命不凡，小时候算命的说他面相贵重，将来必定大富大贵。所以他自诩天生使唤人的，而不是围着人转的，所以不愁没有翻身的机会，你们一帮庄户孙天天在地里瞎忙活，不如我打一个响指来钱快，正当他靠冥想抵抗饥饿之时，窗外传来了卖货郎的叫卖声，躺在床上的陈定邦立马支楞起来，你看，机会这不来了么？
　　这天，村子里来了一个挑货郎，沿街叫卖，专门卖厨具、五金、玩具之类的东西，其中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吸引了村里人的询价，但是人家不收现钱，而是用家里的铜钱换。
　　那时每家都会有流传下来的古钱币，比如咸丰通宝、永乐通宝，还有袁大头等等，有值钱的，也有便宜的，这些玩意一般盖新房上梁、结婚做新被子才会用到，以示吉利。老百姓平时用不到，也就没什么价值，听说这玩意可以换日用品，于是纷纷回家翻箱倒柜，虽说兑换规则人家说了算，但不管怎么说，以无用换有用，老百姓得到了实惠。
　　穷到吃土的陈定邦，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精神一振，卧槽，这生意不就是冲我来的吗？作为资深地主阶级子弟，家里这种玩意多的是，平时都是俩儿子拿来玩的，放在家里毫无用处，连抄家的都不稀罕，于是他赶紧从四处漏风的炕上爬起来，在几个抽屉里倒腾起来，然后装在一个布包里，满满当当的出了门，以期把之前抄没的都补上。钱袋子金属碰撞的声音煞是动听，如果放在古代，那是妥妥的有钱人。
　　来到摊位之后，货郎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眼前的脸盆里装了小半盆这样的铜钱，生怕自己白跑一趟，陈定邦赶紧挑选了几样，并掏出铜钱换购。
　　但货郎见他带来的铜钱成色好，年代远，便提出来剩下的可以用钱收购，定邦一听就乐了，你说这上赶着的好事找上我，你要是早来几天，我计生的罚款都有着落了。
　　那人也大方，全部高价收购，定邦甚至都来不及还价，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玩意就这么的值钱？
　　你还别说，就是这么值钱，“你要是还有啊，我还高价收。”临了，货郎还给画了个大饼。
　　定邦捏着一沓钞票，腰杆不由得挺直了几分。他将钱揣进上衣口袋，背起双手，昂着头朝小卖部走去。不仅一口气还清了所有旧账，还实实在在地割了好大一块猪肉，打算晚上回家包饺子。店老板郑老九看得眼睛发亮，啧啧称奇：“呦呵，定邦这是发财了啊？”
　　说起来，之前陈联庆经营这家小卖部的时候，以定邦为首的一众乡邻常年赊账，没多久铺子就撑不下去，关门大吉了。郑老九瞅准机会，以极低的价钱盘下了这间铺面。如今，他已是这儿的新主人了。
　　确实，连大力都说他爸发财了，在家里地位都不一样了，还变得爱串门了，不过，最穷的一家突然支棱起来，村里人那肯定眼红啊。
　　见这玩意有利可图，屁大点的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股炒币热，就跟今天的比特币似的，村民们四处搜刮收购，恨不得挖地三尺，很多老人倒了血霉，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有儿女间大打出手的，更有甚者，将祖坟都掘了，比种地可勤多了。
　　而积累了第一桶金的定邦更是走在全村的前面，丈母娘家、城里哥哥家，甚至隔壁几个村子，都被他扫荡了一遍，而他确实也赚取了丰厚的利润，这不比打工强多了，也使他更加认定了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但钱这个东西最容易滋生欲望，有了这些钱，他没想着去翻修房屋、改善生活，而是继续在这条路上狂奔，但经此炒作，铜钱的价格已经水涨船高了，而且竞争对手也多，慢慢就赚不到钱了，只能干着急。
　　但陈胜家却没有卷进去，妈妈只是用铜钱换了两样厨具，并没有跟风后面的炒作，而且，当定邦笑眯眯的来家里收购时：“嫂子，这个东西赚钱，比种地那可强多了，咱们都是亲戚，我不能让你吃亏...”却依然吃了闭门羹。用王芝芬的话说就是：“从南京到北京，买家没有卖家精，不要老想着天上掉馅饼。”当时陈胜尚不理解，可过后觉得妈妈说对了。
　　就在大家为收不到币而发愁时，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两个挑担的货郎，但却不是卖东西，而是卖铜钱。这下老少爷们的干涸的眼睛犹如天降甘霖，再次丰润了起来。
　　用货郎的话说，听说这里有需要，他们挑担走了几十里路呢，这可是实打实的市场经济呐。
　　诱人的是，他们开的价格也不高，大家纷纷赞叹着良心，然后一抢而光，而大户陈定邦加的杠杆是最高的，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拉了不少的饥荒。心想着这次一定可以恢复祖上的荣光，虽然都生活在一个马厩里，但千里马终归是千里马，你们这群臭要饭的，爷不陪你们玩了。
　　在他们走后，村民们望着货郎远去的背影，心里纷纷祝福着：好人一生平安。
　　随后，村里的“商人们”每天搬个小马扎，坐在村口等收购的，可一直等到花儿谢了，叶子落了，也没有等到人，大伙的耐心都等没了，只有陈定邦，如同牌桌上梭-哈的赌徒，一念大富大贵，一念万劫不复，因此，不吃不喝也要等下去，一直等到雪盖了头，又落红满地，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可后来，经过村里能人瓜爷的鉴定，他们从货郎那里收购来的全是假货，这些人才傻了眼，全部被套路了，财富被血洗，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其实，瓜爷过程中就警告过他们，只不过没人听得进去，反而认为他眼红才这么说。
　　有句话说的好：“在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在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如能及时收手都来得及，可人家就是吃定了你的贪婪，最终一波割韭菜，让你血本无归。
　　头发凌乱的陈定邦靠在院墙角上，手里掐着一支烟，失神的双眼望向天空，短短几个月体验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好似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