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做梦了吗》鲨鱼系

44、第44章

　　虽然我跟谢江钰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起码还是点头之交，复制这么多个她，还是挺让人不适的。

　　但是我也想抓几个来看看，和真的有什么不同。

　　第四个室友制造出这么大的混乱后，居然没有老师来阻止和维护秩序，隔壁寝室跑出来几个人，抓着试卷，神情恍惚，她们以为要终考了。

　　室友四满不在乎地把我床位的东西一把摔烂：我要给你点教训。”

　　“很害怕这里的规则吧，你讨厌坟墓化的宿舍，讨厌终考，对吗？”

　　“我确实不喜欢。”我防备心增强。

　　“即使你逃走了，去了别的副本，终考也会跟着你，无时无刻，等待着把你变成一座坟墓，就作为你乱碰我东西的惩罚。”

　　“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几个谢江钰说。

　　“什么。”

　　室友懵了。

　　“王昭由我们来控制，不需要你插手，你可以离开了。”

　　顿时胃里难受，好冲的控制欲，受不了了，我先逃了。趁着室友发愣的时间，我想偷偷溜走，却发现出口早就被她堵死了。

　　好在我还算有些身手，一脚就轻松把她踢开了。

　　但场景还是很混乱，大面积的人群，叫嚷的复习生们，还有几百个陈郁年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很快，就有几个人撞到了我，把我从逃生口挤开了，慌乱之中，我想炸毁武景阳的作弊器，被室友四察觉到了，她心一横——竟然完全释放了作弊器。

　　巨大的变化之下，世界几乎碎裂，全部的可视化空间开始大面积地发生改变，这一切都不为我和室友四所控制，我们被动地等待着大慌乱过去，等一切重归于平淡。

　　武景阳的想法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知道他还暗中做了多少事，但可以感觉到，他是想了解谢江钰的，带了很多关于谢江钰的东西。

　　一阵莫名其妙的地震后，我还是站在了十二小时赎回副本里，太好了，浑身装备也没有少带，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没想到室友四也在，巨大的作弊之下，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在新副本里的同桌。

　　“你到底把武景阳和小周怎么样了啊。”我好声好气地问她，考虑到一时半会咱俩还不能分开，就放柔了语气道。

　　“其实我也没见到他们俩，他们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以为他们去终考了。”

　　“这样啊，谢谢你。”

　　“看样子在新副本里也要终考啊。”她满不在乎地趴下来，开始睡觉。

　　“终考到底是什么。”我问。

　　“考关于死亡习俗，殡葬制度，坟墓和阴间的一切，每个人都会被转生，在这之前要尽可能地考出高分，这样下辈子投个好胎。”

　　“似乎在你的新副本里也要被转生，现在还多了一个危险，十二小时赎回，每十二小时必然发生一次危险。”

　　“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我说。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不是床铺，不是地板，而是一种粗糙、带着细微颗粒感的坚硬平面。

　　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宿舍天花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晦暗沉郁的灰色天空，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抹布，低低地压在头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陈年的香烛、潮湿的泥土和某种淡薄的锈迹混合在一起，吸入肺里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凉意。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无比空旷的广场，室友四也在这里。

　　广场地面是某种暗淡的墨色石板，延伸至视野尽头，与灰蒙的天空融为一体。广场上零星散布着和我一样茫然坐起、或站立四顾的人影，数量不多，但每个人都显得异常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边缘微微扭曲闪烁。

　　我低头看向自己。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我能透过自己的手掌，隐约看到下面墨色的石板纹路。没有实感，没有重量，轻飘飘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开的烟。

　　我试图触摸自己的脸，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模糊的面部轮廓。

　　一无所有。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意识。不仅仅是身无长物，而是连构成“自我”的物理基础都失去了。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残缺的、虚幻的影子。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平板、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广播一样，从灰色的天空中沉沉落下，响彻整个空旷广场：

　　【欢迎进入终考考场：十二小时赎回。】

　　【你们皆非完人，乃残缺之念，漂泊之影。】

　　【十二小时内，通过赎回你们遗失的一切，将自我拼凑完整。血肉、骨骼、记忆、情感……乃至你们曾视为微不足道的习惯与胎记。】

　　【赎回需以‘认知’为货币。认知此地规则，认知死亡之息，认知殡葬之序，认知坟墓之筑。】

　　【终考内容：死亡习俗，殡葬制度，坟墓化。】

　　【考核失败，或超时未赎回足够‘部件’者，将永久迷失于此，成为此地新的残缺背景。】

　　【赎回，现在开始。】

　　声音消失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死亡习俗，殡葬制度，坟墓化，在之前的复习书上看见过。

　　但那本第四个室友床铺下的民俗书，我只是仓促扫了几眼，如何能通过这种恐怖的终考？

　　广场上其他模糊的人影骚动起来，他们似乎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有人开始俯身仔细观察脚下的石板，那上面似乎刻着极浅淡的纹路；有人朝着广场边缘某些突然出现的、像是破旧石碑或腐朽棺木一样的模糊物体跑去；还有人只是呆立原地，身影似乎因此又淡薄了几分。

　　他们在作弊吗……怎么都在看环境。

　　认知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几乎让我这虚幻的身体都要溃散。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回想那本古书上零星看到的词句：坟、墓、冢、陵……土葬、火葬、水葬、天葬……棺椁、寿衣、纸扎、墓志铭……

　　每艰难地回忆起一个词，我仿佛就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近于无的凝实感。

　　但同时，一股更深沉的，关于“死亡”的冰冷认知也随之侵入我的意识。

　　赎回之路，就是用对死亡的深切理解，来换取生的碎片吗？

　　我抬起头，望向这片绝望的灰色世界。十二小时的倒计时，仿佛已经在我半透明的身体里开始了无声的滴答作响。

　　我该从哪里开始，赎回我的第一块骨头，第一片血肉，或第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冰冷的麻衣孝服还笼罩在我半透明的躯体上，那盏白灯笼在手中散发着不祥的光晕。

　　哭丧的仪轨、哀恸的情感于我而言如同天书，绝望几乎要将我这稀薄的存在彻底碾碎。

　　就在倒计时的秒针仿佛要凿穿我意识的那一刻，那个邪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猛地缠绕住了我的全部思维——

　　我为什么要苦苦追寻“我是谁”？

　　在这个地方，我本就一无所有。那不如……成为别人。

　　成为那个我一无所知，却似乎拥有莫大权限的“雇主”。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个隐藏的开关。我集中全部意念，不再去想“我是考生”，而是疯狂地自我暗示：“我是雇主……我来巡视我的考场……这一切都是我的产业……”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身上那件虚幻的麻衣孝服微微扭曲，颜色变得深沉，材质变得挺括，竟化作了一件裁剪古怪、透着冷冽权威的暗色长袍。

　　手中那盏引魂灯似的白灯笼，火焰猛地一缩，随即爆开一团幽蓝色的冷光，变成了一盏结构精密、不断有细微数据流划过的透明提灯。

　　更让我震惊的是视野的变化。

　　眼前那片纸扎的、哀乐阵阵的哭丧场景依然存在，但在其之上，叠加了一层全新的、半透明的影像。

　　无数淡灰色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影子如同潮水般在这个空间里流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缕缕烟雾，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各个考生之间。

　　一个影子停留在一个，正在艰难辨认墓志铭的考生身后，指尖微动，一道极细微的光便流入考生体内，那考生顿时恍然大悟，快速写下答案；另一个影子，在另一个执行下葬仪式的考生脚下悄然改变了土壤的结构，让他的动作恰好符合“吉壤”的标准……

　　它们在系统性地提供作弊。

　　这就是“影棋”，它们无处不在，是这巨大考场中隐形的调控者、规则的灰色执行者。

　　而我，扮演着“雇主”的我，在这些“影子”的感知中，似乎成为了一个令人敬畏的庞然大物。它们并非看到“我”，而是感知到一种“权限”。

　　当我这伪装的“意志”扫过，它们会立刻停滞，如同士兵见到元帅般表示敬畏，然后更加卖力地“工作”。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扮演的这位，难道是……“影棋”的真正主人？这场宏大“终考”的幕后投资者和最大受益者？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他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吗……

　　谢江钰在这些事里又是个什么角色，我觉得她不简单，每次有她的事情，都是背后暗流涌动的复杂大事件。

　　很快，有一个影子靠过来了。

　　我不敢多言，只是用提灯照了照他，模仿着想象中上位者的冷漠，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嗯？”

　　这反应似乎恰到好处。那影子立刻躬身，语气愈发恭敬：“请您放心，火风那边虽然闹得动静大了点，烧毁了几个不稳定副本，但总体“能源萃取”进度符合预期，并未影响本次“终考”的“优质灵魂碎片”供应。影棋的协调工作也很到位，淘汰率控制在既定的利润最大化区间。”

　　我想想怎么回他，听起来挺高科技的，顿时就在脑海里编造了几个未来感满满的词语。

　　很快，不等我回他，他就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来：“火风：听起来像是一个充满毁灭与重塑力量的存在。它是能源的提供者，通过焚烧、净化那些不稳定的“副本”来萃取某种基础能量，甚至是……灵魂碎片。”

　　“它是狂野而难以控制的力量。”

　　“ 商楼：是运营和管理者。他们将火风提供的能量，终考中产生的“优质灵魂碎片”（或许就是成功赎回自己或失败者消散的一切）视为商品，精密计算着成本和收益，追求最大的利润。这场恐怖的终考，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盘生意。”

　　“ 影棋：就是你看到的这些影子。他们是执行者、调控者，潜伏于阴影之中，确保商楼的规则得到执行，并在暗中调整进程，确保一切朝着对商楼最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们是规则的灰色地带本身。”

　　“但是商楼现在被一群该死的作弊者拆掉了，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我的认知。

　　我继续扮演着，沉默地巡视。越来越多隶属于不同势力的人物或投影前来致意，透露着零碎的信息，拼凑着这个庞大而黑暗的宏伟图景：

　　这是一个建立在死亡、考试、轮回和剥削之上的庞大体系。

　　无数像我们这样的“考生”被投入其中，要么在恐惧中赎回自己（最终成为新的资源？），要么失败化为最原始的能量和碎片，成为火风的燃料、商楼的货物、影棋操控的筹码。

　　所谓的副本，可能是真实世界的废墟，也可能是被特意制造出来的养殖场。

　　而我们之前所在的“坟墓学校”，恐怕只是这个庞大体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已经近乎报废的“考区”而已。

　　武景阳和小周的异常，老师的消失，第四个室友的诡异……都只是这个巨大机器运行中产生的细微杂音。

　　我借着“雇主”的身份，窥见到了这个黑暗宇宙的一角。

　　什么时候我那些收藏的副本，也开始跟外界的火风，商楼，影棋地图有关系了。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终于开始能够跟外界有了一丝联系。外面的世界海浪一般波澜壮阔地打过来，在我的副本里留下一圈圈波纹。

　　然而，就在我试图了解更多关于地图的细节时，室友四打断我：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