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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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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传召来的毫无意外。
叶景云走向宣政殿的时候正碰上刚离开的吏部尚书齐枫园。
齐枫园远远的就看到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特意放慢了脚步,高昂起头颅,等着叶景云向自己行礼,她已经准备好了发难一番,给叶景云一个教训。
怎料叶景云装没看到,径直走了。
“她是没看到本官吗?”齐枫园气的天灵盖直响,恨不得再冲回去跟皇帝告一状,“区区一个校尉见到本官竟然不行礼!”
内侍忙赔笑着解释,“郡主她是个直性子。”
“看得起她叫她一声郡主!”齐枫园冷笑道:“不过是先帝体恤她叶家满门忠烈,叶氏一族只剩下叶宜一个,才给她女儿郡主封号,她叶景云算什么东西!”
“大人慎言。”内侍忙左右看了看,说道:“到底是先帝亲赐的郡主......”
齐枫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她的儿子受了大委屈,她不信皇帝不给她一个说法,到时自有她叶景云好受的。
那边的叶景云一进去,就被皇帝丢了好几本奏章过来。
“你自己看!”
叶景云听话的依次打开看了看,不出所料,都是骂她的。
说她流连烟花之地,目无法纪。
说她仗势欺人,强迫无辜男子裸身跳舞。
说她生活奢靡,就连马车上都镶嵌了金子。
重要的是,她让手底下的兵卒欺辱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骂她越多,她越觉得安心,这哪里是骂人,分明是给她递的通天梯。陛下最恨结党营私,如今这个场面做实了她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是陛下最愿意看到的。
“我马车上没有镶金子。”叶景云老老实实地说道:“那只是金色的漆,看起来好看而已。”
皇帝一拍桌子,怒道:“谁问你马车上镶没镶金子了!她们说你目无法纪,仗势欺人,你可认?”
叶景云摇头,“臣不认,臣恪尽职守,从未有过一刻松懈,也从不曾仗势欺人。”
“你和齐卿的小儿子又是怎么回事?朕听说你是又是因为你家那个义子?”
“齐绍在书院欺辱同窗在先,阿砚看不过去和他发生了争执,臣为了杀鸡儆猴,在书院杜绝此事,所以下手重了些,不过臣有分寸,并未真的伤到他。”
叶景云说的诚恳,说完了心一横,往地上一跪,继续道:“陛下若要给齐大人一个交代,臣绝无怨言!”
“行了,起来吧,少在那装模作样!”皇帝语气斥责,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只说道:“小孩子之间的事也值当的你得罪她,你倒是不怕齐枫园。”
叶景云露出笑,有几分少年人的天真,“臣为何要怕她,臣的一切皆来自陛下,臣怕陛下一人足够。”
“你就会给朕惹麻烦!”皇帝收起了架子,和颜悦色了起来,此时倒有点像家中长辈,“你幼时在朕身边长大,朕自然偏爱你一些,但你也不许总给朕惹事!”
叶景云忙称是。
皇帝又继续说道:“朕看你现在是太闲了,给你找点事做也算是少让你给朕添堵,明日起你去燕羽卫吧,燕羽卫现在正缺人手。”
皇帝只说让她去,却没有说具体官职,叶景云也不多问,领了命就走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景云如何?”
柳内侍在皇帝身旁伺候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问题,他开口说道:“郡主幼时天真烂漫,长大了也不失可爱,虽说爱闯祸了点,但还是很敬重陛下的。”
“毕竟从小就在宫中,朕这一步走的极对。”
直到傍晚,叶景云才回郡主府,一进门就看到正在焦急踱步的暮冬。
“郡主!”看到她,暮冬眼睛亮了亮,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叶景云问。
暮冬又愁眉苦脸了起来,“小公子今日在国公府跪了一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都不出来。”
叶景云这才想起来昨天父亲说让宋时砚去国公府的事。
她大步走向宋时砚的院子,问暮冬:“只跪了一天?长君打他了吗?”
“没有。”暮冬答道:“长君只让我在外院,不过我问小公子了,小公子说没有。”
叶景云点点头,吩咐暮冬让小厨房准备点宋时砚爱吃的。
走到门口,她轻敲房门,里面没有动静,没敲第二次,叶景云直接推门进去了。
“不是说了不许进来吗?”宋时砚冷声说完,看到来人,表情霎时如寒雪消融,顿时有几分委屈,但又有些难为情,光着脚坐在软榻上抱着膝盖不做声。
叶景云也没说话,只从桌上拿起药膏,走近掀起他的衣摆。
宋时砚的小腿细长又白皙,膝盖已经肿了起来,青紫看起来格外可怖,有些可怜。
叶景云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仔细的将药膏涂抹均匀,又在他膝盖上揉了揉,宋时砚吃痛,将膝盖收回。
叶景云又给拽回来,眼睛不小心瞟到他纤细的脚踝时有些恍惚,竟也生出了几分不知为何的尴尬。
她掩盖似的咳嗽一声,将药膏揉透了才将他的衣服整理好。
“还能走路吗?”叶景云问。
宋时砚摇摇头,头上因为疼痛出了一层冷汗,眼尾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叶景云微微叹气,起身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宋时砚的身量不算矮,甚至比她还要高几寸,但总是单薄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叶景云常年习武,身体比他强壮了几倍不止,抱他没有丝毫的压力。
将他稳稳的放到椅子上,她才叫暮冬送餐食进来。
直到吃过饭,叶景云才开口问:“父亲今天骂的很凶?”
宋时砚立刻蔫了下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叶景云也不再问,当他长大了有了自尊心,换了个话题,“那件墨狐大氅我又托人去买了,过几天给你送来。”
其实宋时砚根本不缺一件大氅,他怕冷,冬日里的衣物比其他季节里的加起来还要多,但听到叶景云这么说,还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叶景云本意是想哄哄他,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对方反而看起来更难受了,顿时有些懵。
宋时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不顾自己光着脚,踉跄着走到叶景云身旁坐到她腿上紧紧的将人搂住,脸颊贴在了她的脖颈间。
叶景云都没来及反应,刚将人接住,便觉得自己脖子湿了一片。
她眼神示意暮冬出去,伸手揽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看来这次挨得骂非同小可,不太好哄,叶景云心想父亲这些年真是脾气一点没见好,净给她找事。
在书院打打架算什么大事,又没惹出什么麻烦,至于这么骂人吗?
过了许久,宋时砚才止住泪,抬起头看着她。
叶景云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上的泪痕,觉得很碍眼,那不是他脸上应该有的东西。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拭去他的眼泪。
“以后不让你自己回国公府了。”
怎料宋时砚摇摇头,哽咽着说道:“要回的,明日我还要回去的。”
叶景云以为是父亲要求的,看他这么乖的模样更觉得他父亲真的是非常心狠的一个人,“我跟父亲说,不去了,干嘛上赶着去挨骂。”
“没挨骂。”宋时砚靠在她身上,小声说道:“是我做错了,我在书院不该和齐绍起冲突,她母亲是吏部尚书,和她起冲突会给你添麻烦。”
“长君说你是要做大事的,如果我不懂事,定然会给你拖后腿,我不想给你拖后腿。”
“我去国公府是为了听长君教导,我想成为长君那样的人。”
叶景云一时愣住了,内心竟油然而生一种吾儿初长成的成就感,同时又有些心酸,认为这不应该是他要考虑的。
如果她连身边人都无法庇护,还要对方来迁就她不拖后腿,那她实在是太无能了一些,她既然敢做敢要,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再说宋时砚长这么大,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父亲说的不对。”叶景云摸摸他的脸,温声说道:“齐绍的事你做的很好,做事的原则应当是这件事该不该做,做了会不会让自己受伤,而不是会不会给我添麻烦。”
宋时砚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其实齐绍不是第一天欺辱赵玄白,只是我觉得赵玄白可以自己处理,所以即使觉得这样不对也没有理会,这次是因为他烧了我的衣服,所以我才......”
“我知道。”叶景云打断他,说道:“赵玄白都没有反抗,你冒然出头,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还要落一身腥。但是牵连到你,你事出有因,一次性就可以解决麻烦,让他不敢再欺负同窗。”
“你独自承担下来齐绍的恨意,并未觉得不公平,赵玄白感谢你的时候,你也并未看不起他,这就很好。”
宋时砚听完怔愣了片刻,消化完后又搂住了叶景云的脖子,和她贴在一起。
“你不觉得我麻烦?”他闷闷地问道。
叶景云颠了颠腿,逗他,“你这个问题就麻烦死了,明日就把你丢到国公府。”
宋时砚轻轻给了她的背一拳,不说话了。
叶景云感觉他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好笑,就因为担心给自己拖后腿,哭这么一通,实在是有些可爱。
直到把他哄睡着了,叶景云才离开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