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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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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风雪翻飞山林旧梦
金山风雪夜,印国公主步出卧房,沿着石砖步道来到二皇子朗嵘下榻的院落,院内炉火升腾,太子朗元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款款而来的妹妹,笑着说:
“朗嵘,我们算是把葇仪带坏了。”
印国公主,小名葇仪
“她还用得着我们带坏,我看合宫之内,我们这位长公主最为奢靡,烤鱼肉就是她想出来了,多难得的东海鱼啊,都是由家的二爷命人加急送来的,从东海到京城,只花了不过一天的时间。”
“看来还是二哥勤俭,看不得我们这些花天酒地的王子皇孙,一会儿这鱼,二哥你可一口都不许吃呀。”印国摘下帽子,在亭子里的绣凳上坐下。
“印国,我错了,你看,这火是我命人生的,亭子是我让人布置的,这些菜啊肉啊,也是二哥我找人送来的,求求印国长公主殿下,看在我尽了些许犬马之力的份上,让我吃上一口您的鱼肉吧。”
“我饶过你了,就是不知道,二哥府里那位侧妃饶不饶呢,围猎这样的乐事,大哥把皇嫂带着了,你却不带侧妃来。”印国伸手去拿酒杯,被太子打了一下,顽皮的笑了笑,扭头拿起朗嵘身前的杯子,举起来一饮而尽。”
“侧妃可没空搭理我,人家没空来围猎。”朗嵘抢回酒杯,轻轻弹了弹印国的脑袋。
“听说侧妃娘娘统领宁王府,大事小情要经由侧妃许可,何其贤德呀,可二哥你对侧妃未免太凉薄啦,对人家,怎么一句好话都没有呀。”印国一通话语含讥讽,她轻轻摸了摸被帽子压乱的发髻,理了理那些纷繁华贵的珠翠。
一旁的小太监从珐琅掐丝的瓷盘里夹起剔透如雪的鱼肉,放进雕花的铜炉里,侍女为印国献上暖炉,朗嵘喝了一杯又一杯,撑着头不说话。太子倚着栏杆,似是无心的来了一句:
“葇儿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我向来看那个顾青顺眼,觉得他很不错。”
侍女把鱼肉夹进盘子里,印国低下头吃肉不说话,朗嵘开口:
“能让太子殿下觉得好,那肯定是不错了。”
印国依旧不说话,
风雪逐渐急了,山林间鸟雀鸣叫,清脆悠远。此时是建平十七年年初,南温皇室的江山,四海升平,一片祥和。四个月后,二皇子朗嵘之母毓贵妃亡故,一年后,印国公主嫁给了顾青。
隆安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她与圣上还有一个妹妹,名叫隆庆,与隆庆相比,隆安并不如何得哥哥与母亲喜爱,隆安自出生后就由太祖皇帝的许昭仪抚养,常年不得与行宫的母亲和哥哥相见。
但她比隆庆幸运,隆庆十四岁那年和亲北朝,几个月后客死他乡。她十五岁那年嫁给了忠国公长子魏宿,琴瑟和谐。
建平十八年的一天,隆安公主来到皇后的广福宫,她坐在红木椅上,喝了一口青瓷杯里的茶,说:
“娘娘,我有要事,想告予您。”
皇后随即屏退宫女嬷嬷。
“隆安,你讲吧。”
“娘娘,朗嵘其实并非毓贵妃的孩子啊!”
皇后大惊。
“隆安,这是什么意思?”
隆安起身,跪倒在刘皇后身前。
“娘娘,您一定要为隆安做主啊娘娘,那朗嵘是妾身的孩子啊!当年毓贵妃滑胎丧子,得了癔症,终日疯疯癫癫,陛下与太后疼惜她,把妾身的孩子抱进了宫,给了他,充作二皇子。而今那毓贵妃,狼子野心,竟有意让朗嵘夺嫡。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宗室的明枪暗箭,隆安长这么大,哪一件没见过,当年马叶之争,妾身的养母悬梁自尽,多少兄弟姐妹自相残杀,最后都不得善终。”
“隆安,你知道的,我虽为皇后,但有几分实权呢?而今后宫归德妃管着,诸事不由我,家父早几年业已亡故,我那哥哥不得力。毓贵妃我向来不喜欢,长了一副灵巧些的皮囊,几十年来巧言媚上,做了不知道多少恶事,当年她妒忌由贵妃,由贵妃的孩子尚在肚中,便被她害死了,陛下竟还饶了她,引得多少朝臣不满啊。隆安,你这爱子心切,不忍孩子因她舒氏受难,我已知了,可也实在是没办法呀。”
“娘娘,怎会没办法,您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又是太子生母,她毓贵妃出生小门小户,家中无爵位,父母兄弟在朝中无官无职,怎能与您相较。娘娘,若您能让朗嵘回到妾身身边,认祖归宗,隆安愿辅佐您与太子。”
刘皇后缓缓起身,把隆安扶回椅子上,她的神色有些难以琢磨,似乎是伤神。
“隆安,你是太后所出,你爱子心切,可曾求过太后,让太后作主把朗嵘过继出去,抑或是整治整治那舒氏?”
“娘娘,妾身也曾向太后进言,这毓贵妃不老实,有夺嫡之心,朗嵘终被她所害,可太后总是顾念早年行宫的情分,对那毓贵妃是格外的疼爱。妾身谏言,想把朗嵘过继给景亲王,太后听闻对吾万般不满,觉着妾身耽误了孩子,还让妾身从此不许再提当年事。娘娘,隆安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
“你今日即把事情告予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不管,你切莫心急,本宫定为你打算。兹事体大,今日对话不可让太后与陛下知晓。”
刘皇后目送宫女送走隆安公主,叫来贴身大宫女翠云。
“唤元儿来。”
印国公主坐在贤华殿内,手上是一件还没绣完的鸳鸯,她的养母徐德妃坐在一旁,低头看着一本印国看不明白的书。印国出生起就养在皇太后宫中,大了一些,由明德妃徐氏照料,在她七岁那年,生母由贵妃在冷宫里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弟弟朗弘,由皇后照料。
徐德妃没有亲生子嗣,她性子冷淡沉稳,话很少。她与皇上相伴多年,是当年陛下尚在行宫受辱时就在的老人,自打当年帮皇后分担事权的由贵妃被打入冷宫,她就慢慢取代皇后,成为了后宫真正的管理者。
印国把绣样搁在桌上,唤来贴身的侍女惠兰,去取茶点。
“今天隆安进宫,见了皇后,说了桩当年的荒唐事,你二哥其实是隆安生的,那年毓贵妃的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她得了失心疯,太后与陛下也实在是偏心,竟然把隆安的孩子抱了来给毓贵妃养着。”
印国公主不可置信的说:
“这二哥哥倍受父皇器重,怎会是隆安姑母生的。”
“印国,不用摆出这副惊讶的样子,你早知道了吧。”
印国整个人僵住。
德妃缓缓放下书。
“朗嵘恐怕早就和你讲过吧,按理说,朗嵘的身世不该让他知道,可毓贵妃宫里竟然有一个姑姑,也不是贴身伺候的,不知怎么的,当年居然得知了朗嵘的身世,这姑姑有一个养女,在朗嵘身边伺候,那姑姑前些年得病了,快病死的时候把这桩密事告诉了养女,谁知这小宫女胆子这样小,把事情告诉了朗嵘。”
印国慢吞吞说到:
“二哥是和我说过。娘,我想不明白隆安姑母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后。皇后不喜欢毓贵妃,如此一来,岂不是对二哥不利。”
“毓贵妃虽然为人和善,但确实有夺嫡的意图,不为了什么太后的名头,也不是为了什么权势,毓芬从来不是贪图这些的人,她是想要陛下证明,她是陛下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因为她是陛下最爱的女人,所以她的孩子是皇位的继承人,。隆安觉得毓贵妃想要老二夺嫡,置她的儿子于水火之中。她想要皇后整治贵妃,将来太子登基,让朗嵘认祖归宗。”
“隆安姑母这是真心心疼二哥?”
“隆安爱面子,性子古板,教育孩子的时候太严厉,可她自己养大的那个魏攸不出息,她两相之下,想把你二哥要回去。”
“这不是害二哥吗,万一皇后借此发难……不过皇后而今式微,这件事情上应该不敢掀风浪。”印国笑了笑,“还是娘神通广大,皇后宫里的事,一字一句详详细细地落在您耳朵里呢。”
“印国,你也有些荒唐过头了。你真当你和老二的事,我和你父皇不知道?你父皇当日废了你和老二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总想着你这孩子可怜,你生母由氏走得早,你又肖当年的隆庆公主,于是连当面训斥你都舍不得,只是把老二骂一顿,让他出阁,让你不许出宫。”
“女儿自然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吾与二哥糊涂,后来未曾来往过……“
“印国,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只是你和老二太猖狂了,金山围猎,你竟然敢夜宿老二的院子里,那些侍女太监幸好是杀光了,里头好几个可都是皇后安插在老二身边的。罢了,我不说你了,你胆子大,将来的荒唐事怕是少不了,所幸你父皇纵着你,这种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顶多就是斥责你一顿,替你遮掩好了。”德妃顿了顿,又说:
“你猜猜,今天皇后见了隆安后,会作何反应。”
“自打二哥出阁,皇后因为不知道其中内情,觉着父皇是要培养二哥,便愈发视二哥为眼中钉,隆安今天和她说的事情,她不敢拿来做文章,毕竟这是太后与陛下极力遮掩的秘闻,她要是干在这件事情上掀风浪,恐怕会激怒父皇。皇后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要做些什么,我想不出来,但现在一定很难过,而且一定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了。”
印国没有猜错,此时的广福宫中皇后正虚倚着凳子泪如雨下。
“元儿,你父皇实在太偏心毓贵妃了,那老二并非亲生,却因为毓贵妃,而今居然有了和你夺嫡的势头,你让娘怎能忍受啊。”
太子开口:
“娘,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声张,否则太后与父皇必然降罪与您啊。毓贵妃娘娘对我们从未有坏心,我看二弟也从未有过争夺皇位的意思,母后,我们何必要与他们母子作对,我与朗嵘兄友弟恭,儿臣不想不想与他往后刀戈相向啊。”
“儿啊,老二如今怎会没有夺嫡之意,自从他出阁,他结交多少文武权臣,攒了多少家私。我虽然无权,可还没死,陛下而今可是有了封毓贵妃当皇贵妃的念头,元儿,老二和舒氏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我们不得不防了。”
太子朗元站在母后身前,沉默着为她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