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渡》落终絵

99、真相

　　基地的体能恢复训练场，渡川正在进行低强度的核心力量训练。胃病初愈，他不敢大意，动作舒缓而标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个刚结束高强度格斗训练、满身汗水的年轻队员坐在不远处的器械上休息，目光时不时瞟向这位备受尊敬的队长，低声交谈着，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某种……探究。

　　渡川专注于自身的呼吸和肌肉控制，并未在意。直到他完成一组动作，拿起毛巾擦汗，准备稍作休息时，一个平时性格比较跳脱、外号“山猫”的突击手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递过一瓶功能饮料。

　　“渡队，补充点电解质。”

　　渡川接过，道了声谢，拧开喝了一口。

　　“山猫”在他旁边坐下，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混不吝的好奇笑容，压低声音：“渡队，哥们儿几个就是好奇，憋了好久了……您给透个底儿呗？”

　　渡川瞥了他一眼，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语气平淡：“又憋什么坏呢？”

　　“哪能啊！”“山猫”连忙摆手，然后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点莫名的钦佩，“就是……大家都传，说您……其实是深藏不露的Omega？信息素收敛得太牛逼了，一点都闻不着！还说顾顾问那样儿的，肯定是顶A，您俩这组合……啧啧，强强联合，简直是我们瓴城一大传奇！”

　　“噗——咳咳！”渡川第二口水还没咽下去，直接呛进了气管，咳得他眼前发黑，刚稳定下来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脸憋得通红。

　　“山猫”吓了一跳，赶紧拍他的背：“渡队！您没事吧？我就问问，您别激动啊！”

　　渡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眼睛都咳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盯着“山猫”，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混合着荒谬、震惊和一丝被严重冒犯的Alpha本能。他被误会和顾临渊是一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直接被安了个Omega的身份？！这简直是对他身为Alpha二十多年的认知和实力的巨大侮辱！

　　“谁……谁他妈传的谣言？！”渡川的声音因为呛咳和怒气而有些沙哑，但那股属于强大Alpha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却不自觉地弥漫开来，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打了折扣，依旧让近在咫尺的“山猫”头皮一麻。

　　“山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Alpha气压得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大家私下都这么说……因为您看，您有时候挺……嗯……顾家？还挺细心……而且，而且顾顾问那么强，您俩在一起，大家就自然觉得……”

　　“觉得我是个Omega？！”渡川气得差点笑出来，他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胃部不适让他脸色发白，但挺直脊背后，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属于顶尖战斗Alpha的体魄和气势依旧展露无遗。他一把扯下脖子上擦汗的毛巾，指着自己的喉咙，那里线条清晰利落，没有任何Omega常见的柔软或象征被标记的痕迹（虽然高级别的AO之间存在不依赖标记的绑定方式，但这是常识误区），“你见过这样的Omega？！老子是Alpha！纯的！信息素等级S！要不要现在释放一点让你确认一下？！”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Alpha领地受到挑衅时的暴躁。训练场角落的其他几个队员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山猫”彻底傻眼了，看着渡川因为愤怒而更加锐利的眼神和那不容置疑的Alpha气场，终于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连摆手后退：“不不不！渡队！我错了！是我瞎了！误会！天大的误会！您当然是Alpha！顶A！如假包换！”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怎么能因为队长平时对他们照顾有加、心思细腻（相对于其他糙汉Alpha而言），就产生这种离谱的联想？

　　渡川看着他这副怂样，胸口那股郁气才稍微顺了点，但脸色依旧难看。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

　　“Omega？”

　　渡川和“山猫”同时转头，只见顾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了训练场入口处，显然是来找渡川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形清瘦，目光平静地落在渡川身上，似乎没明白刚才听到的词汇怎么会和渡川联系在一起。

　　渡川一看到顾临渊，刚才的怒火瞬间转化成了某种荒诞的喜剧感。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的“山猫”，对顾临渊说：“临渊，你来得正好！这小子，还有队里那帮小兔崽子，居然传我是Omega！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们是不是该去洗洗眼睛了？”他笑得肩膀都在抖，觉得这简直是本年度他听过最离谱的笑话。顾临渊是Omega？这想法本身就像是在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荒谬。

　　顾临渊闻言，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像是错觉。他没有看“山猫”，只是静静地看着笑得开怀的渡川，语气平淡无波，却扔下了一颗比“渡川是Omega”更重磅的炸弹：

　　“我不是Omega。”

　　渡川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啊？我知道你不是啊。”他觉得顾临渊这话接得有点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顾临渊不是Omega，这有什么好声明的？

　　顾临渊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渡川面前。他的身高与渡川相仿，此刻平静地注视着渡川带着疑惑的眼睛，用他那特有的、叙述事实般的清晰口吻，继续说道：

　　“我是Enigma。”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渡川消化这个词的时间，然后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

　　“S级。”

　　“……”

　　训练场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渡川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一片空白。Enigma？S级？这几个字分开他都懂，但组合在一起从顾临渊嘴里说出来，指向他自己时，渡川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那个传说中的、凌驾于Alpha之上、极为罕见、甚至被很多人认为只存在于理论中的顶级属性？那个能够标记Alpha、拥有更强大力量和精神掌控力的Enigma？顾临渊……是Enigma？还是S级？！

　　渡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那双总是冷静、睿智、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依然平静，却让渡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不可测的陌生感。他一直以为顾临渊是和他一样的顶级Alpha，只是性格和能力方向不同。他从未想过，也根本无法想象，顾临渊会是……Enigma。

　　旁边的“山猫”已经彻底石化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看看渡川，又看看顾临渊，大脑显然已经因为信息过载而停止了运转。

　　顾临渊似乎并不在意另外两人的震惊，他只是看着渡川，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足以颠覆渡川的整个世界：“我的信息素具有极强的同化性和隐匿性，常规检测无法识别。之前隐瞒，是最高保密协议要求。”

　　渡川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所……所以，你之前信息素失控……”

　　“不是简单的紊乱，”顾临渊接话，“是Enigma核心受到病毒攻击后产生的能量风暴和……诱导性逸散。”他省略了某些可能更惊世骇俗的细节，但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惊人。

　　渡川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器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保护者，是那个站在顾临渊身前、为他抵挡风雨的Alpha。可现在他才恍然，他所以为的势均力敌，或许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认知偏差之上。顾临渊不是需要他保护的Omega，甚至不是与他平起平坐的Alpha，他是……Enigma。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渡川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隐瞒的愕然，有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和……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顾临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语气是罕见的、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不确定？“渡川？”

　　这一声呼唤，将渡川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对上顾临渊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依旧是他熟悉的冷静和理智，但此刻，在那深处，似乎还藏着一点别的什么，是担忧？是试探？

　　渡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渡川，是瓴城F4的渡川，是经历过无数生死、信念如钢铁般坚硬的战士。Enigma又如何？S级又如何？眼前这个人，是顾临渊。是那个与他并肩作战多年、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的搭档，是那个他刚刚才确认了心意的……爱人。

　　属性的秘密，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

　　渡川站直身体，尽管内心依旧波涛汹涌，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他看向顾临渊，扯出一个有些复杂、却无比认真的笑容：“……知道了。”

　　他没有多问，没有质疑，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他转向旁边已经快要晕过去的“山猫”，恢复了队长的威严，尽管声音还有些沙哑：“今天听到的每一个字，列入最高机密。泄密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山猫”一个激灵，猛地立正，声音都在发抖：“是！渡队！顾……顾顾问！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这就去加练！五十个引体向上！马上！”说完，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现场，生怕慢一步就会被灭口。

　　训练场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渡川看着顾临渊，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点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叹息：

　　“顾临渊……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顾临渊静静地回望着他，浅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

　　“以后，慢慢告诉你。”

　　（第九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