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醉仙楼·故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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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醉仙楼·故人影
暮春的京城总裹着一层湿暖的风，吹得醉仙楼门前的酒旗猎猎作响。楼里人声鼎沸，掌柜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与伙计们穿梭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唯独二楼临窗的雅间，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寂。
沈齐哲坐在梨花木桌旁，玄色锦袍的衣摆垂落在凳下，衬得他指尖的白玉酒杯愈发莹润。他没喝酒，只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杯子，目光却死死钉在楼下大堂，那里有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坐在靠窗的桌前，手里捏着双筷子，笑得眉眼弯弯。
那笑容太刺眼了。
浅褐色的发梢垂在额前，被风掀起时露出光洁的额头；说话时会下意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让他难以忽视的笑容；就连抬手拢住滑落的衣袖时，手腕转动的弧度，都与记忆里那个总爱蹲在菜畦边哼着山野小调的少年，一模一样。
“殿下。”站在一旁的侍卫林肃大气不敢喘，他跟着沈齐哲三年，太清楚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三年前竺旻松“死”后，殿下就是这样，对着一张空床、半块遗落的玉佩，能沉默一整夜。这三年来，京城里但凡有眉眼肖似竺旻松的人，轻则被殿下远远打发走，重则直接扔进大牢，没人敢在他面前提“竺旻松”三个字，更没人敢学竺旻松的模样。
沈齐哲的指节渐渐泛白，杯沿在手上被捏出一道浅浅的印子。他看着楼下那青衫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吃得嘴角沾了酱汁，还像个孩子似的吐了吐舌头，就连这个小动作，竺旻松当年在云雾山吃他烤的鱼时，也做过。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混着三年来压在心底的思念与怨怼，烧得他心口发疼。他猛地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喧闹的酒楼里显得格外突兀。
“把人带到后院。”沈齐哲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别惊动其他人。”
林肃连忙应下，快步下楼。他不敢耽误，也不敢多问，殿下此刻的模样，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可眼底深处那点藏不住的颤抖，又暴露了他根本不是真的想伤人，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相似”刺得乱了阵脚。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林肃就带着人回来了。被带上来的青衫男子显然没搞清楚状况，一边揉着被抓得发疼的手腕，一边不满地嘟囔：“你们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还讲不讲王法了？”
他的声音也像，清亮中带着点山野少年特有的软糯，连抱怨的语气都和竺旻松当年嫌他管太多时一模一样。
沈齐哲站在雅间的屏风后，听着这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缓步走了出去。
青衫男子抬头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眉眼深邃，气质冷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他也没怕，反而皱着眉反问：“你就是领头的？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是让沈齐哲心头的火气与思念交织在一起，乱得一塌糊涂。他想起当年竺旻松也是这样，明明怕黑，却敢在深夜上山给他采药；明明怕疼，却敢为了护他，挡在野猪面前。
“谁准你学他的？”沈齐哲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愤怒，是委屈，是压抑了三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不等对方反应，抬脚就踹了过去，正踹在男子的心口。
“唔！”男子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捂着心口，抬头看向沈齐哲，眼里满是委屈与错愕，眼眶微微泛红，却强撑着没掉眼泪，这个眼神，与当年竺旻松被他误会时，一模一样。
沈齐哲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脖颈处——那里的衣领被风吹开，露出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个小小的月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沈齐哲太熟悉这道疤了。
那是三年前在云雾山，竺旻松为了给他采一株能治伤的草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找解毒药，只能用嘴吸出毒液，还在竺旻松的脖颈处留下了这道浅浅的疤痕。竺旻松当时还抱怨说“这疤太丑了，以后怎么找媳妇”，他当时还笑着说“找我就好，我不嫌弃”。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眉眼像，动作像，声音像，连疤痕都一模一样？
沈齐哲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疤痕，喉间发紧，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没死？”
男子揉着心口，抬头看向他，眼里的委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傲娇。他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惯有的别扭：“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哭哭啼啼念旧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沈齐哲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语气，这个眼神，这个别扭的小脾气，除了竺旻松，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男子的手腕，却被对方下意识地躲开。竺旻松（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竺旻松）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沈齐哲看着他这副防备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疼。他想起三年前，竺旻松就是这样，总是对他带着点小小的防备，却又会在他受伤时，偷偷给他煮小米粥；会在他心情不好时，给他讲山里的趣事；会在他离开云雾山时，塞给他一包野核桃，说“路上饿了吃”。
“旻松……”沈齐哲的声音哽咽了，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竺旻松的脸颊，却又怕这只是一场梦，怕一碰，眼前的人就会消失，“真的是你，对不对？你没有死，对不对？”
竺旻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思念与痛苦，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他其实早就认出沈齐哲了，从在楼下看到那个玄色的身影时，他就认出来了。这三年来，他在云雾山，无时无刻不在想沈齐哲，想他煮的小米粥，想他讲的京城趣事，想他在松院种的番茄。
可他又怕，怕沈齐哲还在生他的气，怕沈齐哲已经忘了他，怕自己当年那场“假死”的戏码，真的伤了沈齐哲的心。
“是我又怎么样？”竺旻松别过脸，不敢看沈齐哲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当年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才演了那场戏。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沈齐哲听到这话，心里的怨怼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上前一步，不管竺旻松的反抗，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这个傻子……”沈齐哲的声音哽咽着，下巴抵在竺旻松的发顶，感受着怀里人的温热，确认这不是梦，“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我以为你死了，我守着松院，守着你留下的半块玉佩，天天都在想你，想你会不会回来……”
竺旻松靠在沈齐哲怀里，听着他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掉在沈齐哲的衣襟上。他伸手紧紧抱住沈齐哲的腰，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沈齐哲，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难过……”
“没关系，没关系……”沈齐哲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只要你回来了就好，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提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醉仙楼·故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