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要神三更嫁》锋汀

5、第 5 章

　　轰隆一声巨响，一桌的菜被震得飞起，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土地公把碗往桌上一拍，骂骂咧咧地附身在土地像上：“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活腻歪了敢在你土地爷爷头上动土！”
　　庙门口立着两人，阎王沈郁一脸和善，神官离梦也是一脸和善，只是嘴里重复着“不长眼？活腻歪了？”
　　土地公吓得脸色煞白，化作一阵白烟现了身，颤声道：“哪阵风把阎王和夜游神您二位老人家吹来了，小神犯、犯、犯、犯了什么事……”
　　离梦脸色瞬间黑了，咬牙切齿道：“你叫我什么？”
　　土地一头雾水，眼珠乱转，这些地神哪里知道天庭的那些事，只当离梦还是夜游神。关键时刻沈郁打了圆场，笑呵呵道：“在下阎王沈郁，这位是神官离梦，今日到访多有叨扰。”
　　土地爷连连摆手，他哪敢说什么。这几百年没来过大人物，眼下一来就来了俩！

　　离梦顺手从供桌上薅一个供果，骑在土地公神像上啃了起来，打趣道：“土地年纪轻轻的怎么站都站不稳？”
　　土地用衣角拭去脑门上的汗珠，道：“小仙神力微弱，自然比不得两位上仙身姿风流。”
　　沈郁扶着土地：“言重了，大家都是同僚。”
　　土地公可不想跟他俩客套，直切正题：“二位上仙有什么事吗？”
　　一颗果核儿径直砸进香炉里，离梦拍拍手，一跃从土地神像上跳下来，一只胳膊搭在土地公肩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香火值怎么赚？”

　　土地公挤出一堆笑：“哈哈，问我不合适吧，我这香火可不能跟二位相比。”
　　“问你你就说，叽叽歪歪的，”离梦一脸不耐烦，推了土地一把。
　　沈郁接住土地，拍着他后背，欠身道：“神官大人也是急于完成天帝所托任务，还望土地多多担待，告知我俩获取香火之法。”

　　这话越品越不对劲，好你个沈郁，尽唱白脸了，留我一个当恶人。
　　离梦撸起袖子，提起香炉，冷哼道：“嘿！姓沈的，在天庭没打爽就直说，在凡间打架我照样奉陪！”
　　“唉！唉！唉！”土地连滚带爬地闪到两人中间，瞅了瞅香炉里的果核儿，又看了看七零八落的正殿，赶紧转移话题：“赚香火值嘛，我知道的。要么就吸引信众烧香，要么多接点外包。”
　　“外包？”沈郁和离梦同时发出疑问。

　　土地公急急忙忙从袖中掏出一打纸，解释道：“两位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小仙平日里没什么香火，只能去香火旺盛的神那里接点外包任务，完成了有相应的香火值。”
　　不等土地说完，离梦一把抢过外包单，一边翻看一边皱眉。
　　“这给的也太少了吧！”
　　“家里的牛不产崽？这我有啥办法？”
　　“这啥，看不懂。”
　　“噫～不行不行！”

　　一张又一张外包单被离梦扔出，土地公蹲在地上捡的速度跟不上扔的，终于离梦一声惊呼：“5000香火值！上牛头山杀一只吃人的老虎！这个简单！”
　　“这张我拿走了啊！”离梦大手一挥，外包单纷然落下，他和沈郁突然离开，正如他俩突然出现一般，身后留下一片狼藉的土地庙。

　　夏日的午后，日头正毒，林间无风，热气蒸腾。
　　山脚下一间茶水铺空无一人只有个年轻伙计摇着芭蕉扇，百无聊赖地盯着树上鸟儿发呆。
　　远远过来一人，一身青衣，金丝暗纹反着光，晃人眼睛。
　　伙计忙不迭起身，晒了大半天终于要开单了，这一看还是个不缺钱的主儿。

　　“唉！客官！天热口焦，不如喝杯茶歇歇脚！”伙计拉长声音吆喝道。
　　为了把沈郁甩掉，离梦一路不停走了大半天渴得恨不能跳进湖里，当即钻进茶水铺。
　　伙计躬身道：“客官要喝什么？”
　　离梦眼睛眨了又眨，嘴巴张了又张，他完全不知道凡间都喝啥，索性问道：“你这有什么好喝的？”
　　“要说好喝嘛，那当然是我这压箱底的雨前龙井。”
　　离梦果断道：“就这个！”

　　“好嘞！”伙计得了令欢天喜地跑去沏茶，茶壶坐上炉子，伙计抽空又跑来问道：“要不要再来点吃食？”
　　离梦忽然想到沈郁头先给自己做的各种凡间美食，那张笑脸随着记忆中的气味渐渐清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沈郁，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赶紧摇摇头，慌慌张张指着一旁竹笼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白菜肉包，各个皮薄馅满，汁水充盈！”
　　一番描述给离梦听馋了，急道：“来一份！”

　　不一会儿茶水和包子都端了上来，离梦先是喝了三四杯茶，干涸的喉咙终于滋润，又咬了一口包子，汁水瞬间充盈口腔。
　　劳累过后的美食最抚慰人心，离梦简直要哭了，谁说这人间不好，这人间可太好了，吃的喝的甩了仙风灵露好几条街，人也友善，素不相识竟如此招待自己。
　　离梦饱餐一顿，伸了个懒腰起身就走。
　　伙计赶忙拦住他，急道：“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离梦呆住，反问：“什么钱？”

　　伙计愣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客官别开玩笑了，咱是小本生意。”
　　离梦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见离梦不像开玩笑，伙计瞬间变了副面孔，从桌下抽出把刀恶狠狠道：“客官既然想吃霸王餐就别怪我狠心了！”
　　这人想对自己不利，这点离梦倒是看出来了，可他想不通怎么这人一会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一会又想害自己。
　　可惜他惹错人了，离梦指尖一弹，那伙计愣了一下，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离梦挥着手指，环顾四周无事发生。
　　靠！忘了自己没法力了，离梦一时头脑空白，回过神只见刀尖直直刺向自己，他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
　　一阵风掠过耳边带走些许暑气，离梦缓缓放下手，一双眼小心翼翼往外探，那伙计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一只玄色宽袖自离梦身后伸出挡在他身前。

　　离梦侧过头，那张他很讨厌的脸此刻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沈郁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枚碎银摔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嘴角带笑却令这伙计心底生寒，僵在原地。
　　“杀孽太多易遭因果，”沈郁轻飘飘丢下一句，便拉着离梦走远。
　　离梦回头瞪了伙计一眼，不甘心地对沈郁道：“那人想杀我！”
　　沈郁不语，轻轻牵住离梦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离梦耳朵蹭地一下红了，轻声呛道：“干嘛！”
　　沈郁：“握住阎王鞭再回头看他。”
　　离梦疑惑地回头，只见那伙计一脸欣喜地捧着碎银，身边层层叠叠围着众多恶鬼，黑雾直通天际，将整片天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活不过今晚了，”沈郁陈述完伙计的结局，笑着看向离梦，“放心好了。”

　　离梦浑身一阵恶寒，赶紧抽回手，脚程加快，刚甩开沈郁一段，却被叫住。
　　毕竟现在沈郁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离梦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一双脚别别扭扭停了下来。
　　沈郁不紧不慢追上：“这东南西北我竟全然分不清，方才要不是跟着神官我真不知如何是好，神官心善，与我一道可好？”
　　离梦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碍着刚才欠了人情，不情不愿答应了。
　　沈郁不远不近跟在离梦身后，两人低头赶路不多言语。

　　甫一踏入牛头山，暑热之气溃不成军，一阵清凉之意从脚尖传到发丝。
　　一开始两人还享受凉风，越走越觉得寒意刺骨，盛夏之际，如此凉意实属怪异。
　　林中树木繁茂，遮天蔽日，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不时传来簌簌声响，两人循声往山腰走去，越往上声音越杂，好似从四面八方而来。
　　沈郁主动拉住离梦，冲他摆摆头，离梦也觉察出不对劲，暂时搁置个人恩怨，与沈郁贴身而行。
　　唰——
　　右侧丛中窜出一道黑影，紧跟着一道寒光，离梦拉开沈郁，一掌接住黑影，腰胯发力将其甩了出去。

　　沈郁箭步上前，搂住离梦，右手一片湿热，他忙扶离梦靠树躺下，急道：“你受伤了。”
　　“废话！你快去抓他！”
　　沈郁从腰间抽出阎王鞭，靠近地上那团黑影。
　　黑影蠕动了几下，竟立了起来，周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有二三十人。忽地一阵火光乍现，一群手持火把的大汉从林中钻出。

　　在火光照映下，沈郁这才看清，那黑影竟是个少年，手里握着把匕首，嘴角挂着血，一脸桀骜。
　　“马老大，他们是人，不是虎，”少年开口了，干脆利落，没有道歉。
　　“嗯，”叫马老大的汉子站了出来，身量魁梧，右眼蒙着一层白翳，似是病了，他侧过身子，左眼上下打量了沈郁跟离梦，开口是粗粝的声音：“你俩做什么的？”
　　“杀虎，”离梦随意包扎好右肩的伤口，起身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粗犷的笑声在林间炸开。
　　“下山的路在那边，”马老大指着两人来时的路说道，拉着男孩就要走。
　　离梦大喊： “谁先抓到还不一定呢！”
　　马老大闻言转身，饶有兴致地扫了眼离梦，冷哼道：“年轻人，逞强可不是好事。”
　　被一个凡人看扁，离梦可受不了，他还想抢白两句，却感受到一股拉力，低头一看是沈郁在拽自己衣角。

　　沈郁手腕微不可查地摆动，一阵劲风划破长空，地上杂草全朝着少年的方向低头，那少年后退半步，御刀架在身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半空中闪过，直直落在沈郁手中。
　　少年呆立原地，望着空空的双手，他甚至没察觉到匕首被抽走。
　　“老大，他！”
　　马老大拦住少年，上下打量着沈郁：“你会武功？”
　　“小孩子玩这个还是太危险了，”沈郁笑着将刀扔给马老大，边将阎王鞭绕回腰上边说：“跟家父学过几招，这鞭子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上山十多天了，一直没下来，”说着走到离梦身边，一只手揽住他，语调中多了一丝酸涩：“我这弟弟思父心切，所以说话冲了点，还请见谅。”

　　凭借沈郁的三寸不烂之舌和绝佳演技，两人成功混入杀虎队伍。
　　“谁是你弟？”离梦白了沈郁一眼，对刚刚沈郁占了自己便宜的事耿耿于怀。
　　沈郁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比我大几千岁呢，我高低得叫你一声叔叔。”
　　“你！”离梦狠狠锤了沈郁一拳。
　　沈郁笑盈盈道：“叔叔锤得侄儿好痛。”
　　不要脸！离梦悻悻地调转话题，盯着前头的马老大，满不在意地道：“要是我法力还在，哪有他耀武扬威的份儿。”

　　“你这话倒没错。”
　　沈郁总是不合时宜地捧离梦，引得他一阵恶寒。
　　沈郁：“你也察觉到不对了吧？”
　　离梦一脸骄傲：“那当然，”随即低声道：“这恐怕不是恶虎作祟。”
　　沈郁点头赞同：“是妖物。”

　　众人已深处此山腹地，此处树木更加葳蕤，把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要不是有火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杀虎队里的都是精壮男子，眼下正值盛夏，可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
　　沈郁伸手去捉离梦手腕，离梦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鄙夷道：“怕成这样？”
　　沈郁不置可否，问道：“夜游镯呢？”
　　离梦摸了摸右手：“在呢。”

　　沈郁的脸忽然凑近离梦跟前，一股热气喷在他脸上：“凡人身躯脆弱，切不可再像方才那样莽撞。”
　　一路吃瘪离梦面上早挂不住，他撇过脸去，赌气道：“放心好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沈郁不依不饶，硬生生把他脸转了过来，一双澄澈的黑眸子像是要望进离梦心底，声音柔得仿佛织女裁就的天衣：“别再伤了自己。”
　　离梦一时间竟忘了呼吸，思绪飘出四海八荒，怔怔道：“嗯……”

　　沈郁撤回身：“不过咱俩还有法器。这山里的妖物道行并不深，仅用法器对付绰绰有余。”
　　离梦脸颊发烫，稳了稳心神，远远看了前面的杀虎队，不解道：“那跟着他们干嘛，碍手碍脚的。”
　　“就凭我俩也劝不走他们，倒不如跟着他们，人多那妖物更容易出来，到时候咱俩再把他们救了，”说到这沈郁笑眯眯地冲离梦眨眨眼，“救一个人能加3000香火值。”
　　3000！离梦眼睛都直了，扫视一圈，1、2、3……8、9……18……
　　他简直数不过来！
　　好个沈郁！心眼比马蜂窝都多！

　　不知走了多久，带头的马老大突然停下，命令全体原地休息。
　　众人早就走得虚脱，加上此地又黑又冷，得了令高兴得不行，立马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沈郁和离梦却看出端倪，他们一炷香之前就在原地兜圈子，这马老大估计也意识到了。
　　两人帮着找柴，生火。忽然离梦一把抓住沈郁，压低声音厉声道：“有东西过来了！”

　　草丛中簌簌作响，一开始只有离梦、沈郁察觉到，渐渐地声音愈发明显，众人顿时慌了，提起火把四处挥舞。
　　啊——
　　一个小伙大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倒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着走。
　　离梦挥臂，手腕上的夜游镯瞬间碎成千万片，直直朝着那小伙飞去，斩断拖着他的东西。
　　沈郁抽出腰间阎王鞭抛向空中，鞭子越变越长，将众人圈在其中，丛中的东西围着光圈发出凄厉的叫声。

　　离梦专心操纵夜游镯，不消片刻便将邪物斩杀殆尽，回头得意地冲着马老大昂首，却只见众人呆立原地，双眼紧闭。
　　四周忽地传来尖锐的笑声，一道似有似无的笛声穿插其中，林中不知何时布满浓雾，雾中看不清的巨大声影快速晃动。
　　“喂！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妖物道行不高的吗？”离梦操纵夜游镯堪堪应付着卷土重来的妖物，一边质问沈郁。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沈郁此刻像个闷炮，离梦抽出手上前揪住他领口，怒道：“问你话呢！”
　　对上的却是沈郁紧闭的双眼，他也着了道。

　　光圈忽明忽暗，离梦心道不好，祈祷阎王鞭能再撑一会儿，可惜那鞭子不给力，缩回原样掉了下来。
　　离梦接住阎王鞭，还不等他思考下一步，身边人一个接一个被拖走。
　　离梦转头去拉沈郁，却迟了一步，眼见他即将被浓雾吞没，离梦心一横，挥鞭缠在沈郁腰上，一起被拖入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