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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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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上众仙站至两侧,中间跪着离梦、沈郁、暮水;戎彧真君身披铠甲立在三人身后,司命星君化作人形,身着星夜暗纹宽袍立在一旁。
天帝手肘抵在宝座上,撑着脑袋扫视殿下众人一脸无奈道:“戎彧真君你讲讲怎么了?”
戎彧真君将三人擅闯通天阁并损毁唤尘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补上一句:“离梦神官素来嚣张跋扈,定是他怂恿引诱暮水、阎王二人。”
离梦的脸色瞬间变了,剜了他一眼,心想什么叫“素来”,你又知道我什么!
暮水刚想帮离梦说话,戎彧真君一个瞪眼把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吓退回去。
“离梦、暮水你二人位列仙班,天天不思进取就罢了,整日里惹是生非!”说着又看向沈郁,颤抖的手更是垂落膝上,无可奈何道:“阎王啊,他二人不懂事就算了,你身为一方之王本该稳重,如今刚刚出关,怎么就跟着他俩……唉!”
宽大的黑绸袍子笼着沈郁新月似的身子,他跪在地上,两只手揣在袖中,垂头沉思,听见天帝训斥才偏着脸回了一句:“臣知错。”
天帝见他始终低头更是生气,怒道:“低着头干什么?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抬头!”
沈郁抬头,左眼处一片乌青,右脸上三道抓痕渗出的血还没干。
“这!”两侧众仙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天帝看向戎彧真君问道:“何人所为?”
戎彧真君余光瞥了一下离梦:“这恐怕要问离梦神官。”
沈郁没有半点不悦,挂着笑道:“是臣混乱中不小心刮到天兵刀枪,不关他人的事。”
离梦丝毫不领情,直着身子道:“就是我打的!”
离梦和沈郁的爱恨情仇早已是天庭众仙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两人闹到凌霄殿上,一个被打成猪头还处处维护对方,另一个宁愿得罪天帝也要与对方撇清关系。众仙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殿中霎时充满交头接耳的低语声。
太白星君上前及时止住议论声,请示天帝二人该如何处置。
天帝显然也不想再搅这摊浑水,靠在宝座上指着司命星君道:“司命,此事与你有关,你说呢?”
司命面无表情,未开口却有声音自四面八方飘来:“唤尘镜依靠香火运作,此番修复花费98亿香火,只要把这亏空填上即可;只是万星阁收纳天下万灵命簿,乃天庭禁地,如今遭人擅长,兹事体大,还请天帝定夺。”
离梦一听当场反驳:“不可能,我压根没进过万星阁!”
月老蹿了出来,一口咬定离梦是狡辩,还带着哭腔求天帝给他做主,把离梦将自己红线搅乱的事并素日里离梦闯的祸一齐全抖搂了出来。
有了月老带头,平日里与离梦接下梁子的众仙有一个算一个纷纷站出来请天帝做主。
“我洞府的仙草就是被他养的灵兽给啃光了!”
“还有我的炼丹炉!”
“我洞府里的灵兽被他给拐跑了!”
…………
天帝靠在宝座上看着下面吵得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地托住脑袋。
殿中的受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竟聊了起来,月老指着离梦气道:“当初看在他是夜游神的面子上才让他来我殿中任职,谁知道竟是引狼入室!自从他来了我殿中,那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遥想当初的夜游神多么温润得体,要我说这离梦准是千年前夺了夜游神的舍!”
众仙纷纷附和,一边怀念曾经的夜游神如何高风亮节一边指控着离梦的“妖邪”做派。
离梦最烦他人将自己与夜游神做比,气得就要打月老,四下里找不到趁手武器,竟脱下一只鞋直直砸向月老。
众仙哗然,声讨离梦更甚。
一阵强大内敛的法力在殿中炸开,一股强压悬在众仙头上,殿内霎时间噤若寒蝉。
天帝一脸严肃,环视殿内,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道:“夜游神千年前意外丢失记忆,如今他辞了神职做离梦仙君,从没有什么夺舍之说,众仙家好歹都是上仙真神,莫须有的事不必再谈。”
众仙纷纷认错,只有沈郁始终盯着离梦的脸若有所思。
天帝端详离梦许久,开口道:“此事影响重大,小惩怕是不够。”
离梦侧眼看了抖成筛糠的暮水,昂头道:“戎彧真君没说错,是我引诱暮水,又诓骗阎王,罚我一人足以。”
暮水红着眼看向离梦,扯了扯他衣角,鼓足勇气直起身道:“小仙也……”
话没说完,戎彧真君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既然离梦神官如此说了,还请天帝定夺!”
沈郁此时幽幽道:“修复唤尘镜本该是臣的职责所在,而臣非但失手还造成如今场面,臣自请谢罪,愿与离梦神官一同受罚,”说着侧头看了戎彧真君一眼,继续道:“至于暮水仙子,她确不知情。”
“装模作样!”离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斜眼白了沈郁一眼。
戎彧真君再次趁热打铁请示天帝,天帝早已被这事搅得烦躁,着令贬离梦、沈郁二人下凡,集齐98亿香火值方能重归神位;又罚暮水一人重建司命殿。
戎彧真君押送离梦、沈郁到坠仙台。
一位仙子托着木案,上面摆着两枚素面银戒,乃是用作记录所收集香火。
和沈郁戴同款银戒,离梦怎么想怎么别扭,但天帝的命令不好违抗,只能不情愿地戴上。与离梦相反,沈郁戴得干脆利落,戴完还抬手欣赏一番。
“臭显摆,”离梦低声损了沈郁一句,把戴上银戒的手收在袖中。
沈郁没接离梦的话,转向戎彧真君一脸笑意:“连累暮水仙子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还望真君宽宏大量不与在下计较。”
方才殿上没有沈郁助力,暮水定是被一同贬下凡,戎彧真君虽是武将却也听出沈郁言下之意,绷着脸抬手一挥,身后的天兵托着木案上前,里面摆着阎王鞭、夜游镯与千丝红绳。
“自坠仙台跳下二位便是凡人之躯,法力全无,行走世间多磨难,这三件法器二位带着防身,”戎彧真君说着又抬手画下法印,法印化作金光融入银戒,“这法印能唤本座一次,算是本座谢礼。”
“离梦!离——梦——!”
暮水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一个乾坤袋,被天兵拦住。
戎彧真君皱眉,无奈地挥手让天兵放她进来。
暮水低着头,慢慢挪了过来,先是瞥了戎彧真君一眼,眼见他怒目圆睁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道:“暮水知错,真君不要生气!”
“起来!”戎彧真君从她手里抢过乾坤袋,“这是什么?!”
暮水赶紧蹦起来,一把夺过乾坤袋塞进离梦手中,双手合十央求道:“就是些吃食、衣裳,凡间生活不易,离梦下凡后又没法力,好歹给他带点东西……”
离梦闻言拉着暮水的手,颤声道:“暮水!”
暮水同样颤声道:“离梦!”
俨然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戎彧真君冷脸道:“回去面壁思过!”
暮水还想争辩一番,戎彧真君在她额前一点,她眨眼间便被传送回戎彧殿。
戎彧真君盯着离梦的乾坤袋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时间到了,请吧!”
离梦和沈郁一同站在坠仙台上,离梦低头望了一眼,刚踏出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对着沈郁道:“你……你先……”
沈郁歪头浅笑,说了声“多谢”,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离梦探头正看,身后戎彧真君一脚踹在他腰上,给他踢了下去。
再醒来,已到了凡间。
雨后寒风阵阵,离梦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扭了扭身子,只觉身下软软糯糯,翻身一瞧竟是沈郁。
离梦抬腿,正准备给沈郁来上两脚出出气,沈郁却悠悠转醒,飞出去的脚拐了个弯儿,不料草丛里有块硬石头。
离梦捂着脚,忍着剧痛道:“刚……有条蛇……被我……踢走了……”
一只脚站不稳,离梦摇摇晃晃跌倒,沈郁接住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笑着看向怀中的人,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冬日冰面下的鹅卵石,透着股凌冽,嘴角的笑却化开了寒意。
离梦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沈郁伸了个懒腰,朝远处走去,留给离梦一个怡然自得的背影。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离梦剜了他一眼,心里想着:“日子还长,走着瞧!”
离梦一股脑往前冲,远远把沈郁甩在身后,但凡人身子终究脆弱,走了不到三里地速度便慢下来,脚底板火辣辣地疼,肚子也饿得难受,索性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来。
幸好暮水给他塞了乾坤袋,虽然里面大多东西都被戎彧真君没收了,但好在留了些吃食、衣服和丹药。
吃饱后离梦又觉得口渴,奈何乾坤袋里偏偏没装水,头顶大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
沈郁不紧不慢赶上离梦,笑吟吟递来一个水袋。
离梦舔了下唇,硬是把头转过去。
沈郁自己拧开盖子喝了几口,问道:“神官这是要上哪儿呀?”
离梦初次来人间,自然不知道要去哪,一路上更是被蚊虫叮咬、被烈阳炙烤,又受制于肉体凡胎浑身酸痛,硬是凭着不想在沈郁面前丢了面子强撑一口气,他眼睛一转,问道:“我自有去处,阎王呢?”
沈郁不知从哪弄了把伞,撑在头顶,悠然自得地又喝了两口水,不急不慢道:“先问问此间土地此为何处,是何年岁,再另做打算。”
离梦梗着脖子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郁眉眼弯弯:“神官聪明。”
明明被夸了,离梦却比被骂还难受,顾不得身子乏累,站起身就走,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跟在沈郁后面,他完全不知道到哪找土地,心虚道:“你走太慢了,我等等你。”
沈郁把伞一侧,一片影子落在离梦身上消散大半暑气,他目视前方,唇角依旧浅浅勾着,轻声道了句:“多谢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