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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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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咬人?”,关山手掌很温暖,附在迟普的脖子上,捏了捏。
迟普没说话,把头埋在他脖颈间,半天才松开。
“好点儿了?”,关山把迟普拉开一点距离,弯腰问道。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火炉一样,发散和手掌一样的余温。
他没有生气,就算被咬了一口。
本来应该感到庆幸,为什么心头更酸了。眼泪失了控,坏掉一样,一滴一滴向外砸,怎么也收不住。
装满了眼眶一起拥着掉出来了。
“哦呦,没哭够啊?”,关山哭笑不得,抬手把人脸上源源不断地小泪珠轻轻抹掉,留下一片透亮的水层。
接着再次被泪水盖住,关山接着给他擦掉。
“委屈了?”,关山笑问,声音很轻,和他手上的动作一样,小心翼翼的。
甚至有些颤意。
人怎么会流这么多眼泪,像无穷无尽一样。还不知道擦掉,小杉同学果然很笨。
迟普摇头,很缓慢很僵硬,却十分用力。
“哦好好好。”,关山把手抬高,怕迟普不小心撞到。
真的很笨。不委屈的话为什么哭得那么重。
从刚刚到现在,迟普的呜咽声一直很低,明显是在刻意压制自己。但关山知道,迟普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了。
他不是一个有很多情绪的人,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隐隐的哭声渐渐平息。
“我看看,”,关山弯腰凑到迟普眼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说:“脸都哭花了,要不要照照镜子?”
不无打趣意味。
意料之中,迟普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要。”,声音干涩,泪珠把睫毛重重压下,正好遮住眼里的羞愧。
好丢人。
想赶紧跑掉。
“哦,”,关山应了声,然后擅自把迟普的脸抬起来,很懵,很混乱,也很干净,像是刚从河水里面捞起来的玻璃珠,一丝杂质都没有,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不照镜子也可以。”
但脸还是要擦的。
关山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下又一下,把人脸上的水汽弄了个干净。
天气转暖,但风还是很厉害,带着凉气,脸上贴着水迎风,容易受伤,会疼。
迟普也没动,眼睛配合他的动作,睁开,闭上,又睁开。
他闻到了,关山身上的清香。
“糖葫芦十块钱一串,糖葫芦十块钱一串,糖葫芦……”
纸巾掠过眼周,迟普的睫毛颤了颤。
“想吃吗?”,关山问,用纸巾将余留的水珠擦干净,捏了捏迟普的脸颊。
“嗯?”,迟普眉头微皱。
“想不想吃糖葫芦?”,关山把手松开,搓了搓他的脖子。
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
关山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因为不干净。上辈子,尽管关山没明说,但是两人一起生活久了,迟普自然了解。
他们几乎没在一起吃过这些没有卫生保证的东西,关山不会带他去,他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到关山面前。
他没所谓,吃什么都可以,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饿不死,能保持正常的身体机能就行,他在吃这方面一向不挑。
迟普摇摇头,算是拒绝。
关山挑眉,今天迟普拒绝了他很多次。
和之前不太一样。
“喜欢吃草莓吗?”,关山问。
迟普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道:“还行。”
酸酸甜甜的水果。
“山楂呢?”,关山又问。
这回迟普不回答了,他抬眼看着关山,就像在告诉他自己对糖葫芦不感兴趣。
关山低眸看他,歪了歪头,也没说话。
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破译条件就是迟普要对关山上一个问题作出回应。
冻住的空气伴随迟普一声轻叹开始流动,他小声说道:“一般。”
“其他的呢?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关山轻笑,直接问道。
三轮车已经被骑出去一段距离,他的目的地可能是医院门口,总会有小孩想要吃的。
有的时候大人也会。
毕竟医院太过压抑,只是看着晶莹剔透颜色鲜艳的糖葫芦心情都会好些。
“草莓的吧。”,迟普回答。
他没怎么吃过糖葫芦,只是觉得山楂的有些酸,不是很想吃。
“行,”,关山向前走,买了一串草莓糖葫芦,没要包装纸,也没要糖纸,直接抽了一根。
很快,等迟普走过去他已经买好了。
甚至连摊贩的脸都没看到。
“好快。”,迟普抽了抽鼻子说。
关山看了一眼他冻红的鼻尖,牵起他的手,把糖葫芦递到迟普手里,握起他的手指,叫他拿紧。
没等迟普反应过来,糖葫芦已经被塞进手里了。
草莓很大一个,外面裹着糖浆,甜味混着水汽溜进鼻腔,刺激唾液分泌。
就算没有多想吃,迟普还是咽了咽口水。
“尝一个?”,关山用手指点了一下迟普鼻尖,留下很多热量,很暖和。
“好。”,迟普点头,咬下一颗。
尖牙刺破糖衣,很脆,比冰块要黏稠些,甜到发腻,幸好还有草莓的酸甜中和。
还好,比山楂的好吃。
“好吃吗?”
“嗯。”,迟普点点头,顺手把糖葫芦递了出去。
可以尝尝,味道不算坏。
眼前人没声了,迟普边抬头边和嘴巴里的糖渣较劲儿。
一瞬间,世界都静止了,连同迟普的心脏。
刚刚忘记了,他竟然顺手把自己吃过的糖葫芦递了出去,第二颗草莓的上面还粘着第一颗没有被咬下的糖碎儿。
完了。
糖浆不断融化,混着口腔里的热量,一点一点烧开。
关山没什么反应,眼睛盯着糖葫芦,像在看什么物件儿。
“不对……”,迟普想要解释,没成想关山握住他因为紧张过度轻微颤抖的手腕,在他将手收回去之前,咬上了第二颗草莓。
牙齿磕在上面,穿透果肉,然后撕扯下来,卷进嘴里。
迟普愣住了,手腕还被关山紧紧抓着,温热传导进他的血液,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血液里震动。
就像刚刚一样,关山的牙齿咬碎糖渣,挑动他的心脏。
“挺甜的。”,关山说。
“嗯,嗯。”,迟普犹疑着回答,木棍上刚刚自己咬剩下的糖碎儿已经不见了。
“还没吃完?”,关山捏起迟普的下巴,看着他的嘴唇。
因为吃过东西,所以很润。
“嗯,嗯嗯。”,迟普慌忙点头,把口腔里剩下的糖渣儿嚼尽。草莓早已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发腻的甜味儿。
关山的手为什么不放开,这样好像有些奇怪。
因为下巴被跳起来,迟普只能仰着头,这也就导致糖碎儿都到嗓子眼了还咽不下去。
“关山呢,”,迟普拿手拍拍关山,说:“可以放开吗?”
说话间,糖浆溜进了喉咙,很滑,很痒,很烫。
是说话声音太小吗?为什么关山不说话?迟普甚至觉得自己下巴上的力气重了些。
糖浆甜度太高,他的喉咙好痒。
要被呛到了。
迟普有些着急,轻轻的,却又十分迅速的拍了拍关山的手腕,示意人放开。
喘不过气了。
“不好意思。”,关山松开手,迟普瞬间自由。
“咳咳!咳咳……咳!”,猛地弯腰咳嗽几声,迟普喉咙间的痒得到缓解。
糖已经完全化开,糖液的灼烧感却迟迟不肯散去。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关山的长腿,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迟普缓过来自己撑着腿站起,关山才开口,“没事吧?”
“没事。”,迟普说,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
“那我们走吧?”
“嗯。”,迟普跟在关山身后。
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只能看到关山的背影。
他只是安安静静在关山身后走着。
拿着一串糖葫芦。
“五月底,有空吗?”,关山突然停住。
迟普没看路,头在他后背磕了一下,手里的糖葫芦差点儿飞出去。
他抬头,发现是红灯。
“有……不对,没有。”,迟普说。
大三下学期五月底,张桦会出事。
虽然迟普总是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但很奇怪,张桦出事的时间他记得格外清楚。
刚刚王肖希的电话就是在提醒他。张桦被撞了,虽然不严重,但不代表没有下一次。
五月底那几天,迟普打算请假回锦市待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如果只是叮嘱张桦上班路上小心或者叫她不要去上班,干脆在家歇几天,张桦是绝对不会听的。
没有用,说了也是白说。
虽然迟普觉得麻烦,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张桦极大概率会出事,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他不是个好人,就算他没有良心,他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妈出事,还是辛辛苦苦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的亲妈。
有些东西挣脱不开,摆脱不了,就算再怎么独善其身,也还是放不下的。
为什么人心是肉长的,为什么人体内流淌的是鲜血,为什么人要未雨绸缪有所顾虑?
为什么生而为人?
“要打工吗?”,关山问。
绿灯亮了,两人在人群中穿梭。
“不是,我要回锦市。”,迟普回答,将那串草莓放在身前,怕别人碰到。
“哦。”,关山尾音拉长,道:“回去过六一儿童节?”
“嗯?”
穿越人群走到马路对面,关山转身对着他笑。
轰鸣声不止,人流吵闹,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
迟普顿住,手里还举着那串糖葫芦,满眼就只剩关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