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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窗外下起浠沥沥的小雨,在玻璃上拍打发出“滴答滴答”的伴奏。

      厚重的隔离门挡不住来回的嘈杂声,偶尔还能听见家属在走道吵嚷,也就只有步芳兰不在意。

      她坐在病床边,轻声询问卧在床上病怏怏的人:“小竺,你冷吗?妈妈给你添些被子……”

      病床上的人紧闭双目,唯有心电图机传来微弱的声音在回应她。她哑了声唤保姆拿来秋季的毯子,盖上后掖了掖被子,攥紧易竺的手,眼底泛了红。

      ——他的手比冰还冷,像冬日里冷冽的风,刺骨地钻进妈妈温暖又轻柔的心窝。

      “小竺,你看看妈妈好不好……”

      沉闷哑声的呼唤似乎起了作用,易竺慢慢地抬起眼皮,眼前模糊一片,只能感受到步芳兰手心的温度,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水蜜桃气息——现在分明不是桃子当季。

      步芳兰想暖热他的手,手心贴上那只冰寒的手反复揉搓,却始终暖不起来。

      寒得心惊,刺得心疼。

      病床上的人嘴唇毫无血色,面色苍白得令人心颤,保姆也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抽泣起来。

      又怕在步芳兰和易竺面前失态,借口给他们独处离开病房。

      他缓缓地侧过头,即使双眸尚未恢复清明,但母亲的模样却时时刻印在心里,他看见步芳兰红了的杏眼、看见她容貌失去原本的红润、看见外边的雨愈大……

      如果——

      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躲得远远的,把这份独属于他的喜欢藏在心底。他不后悔把这份心意公之于众,他只恨命运不公夺走他的生命。

      水蜜桃清甜浓郁的气息覆盖在他周身,他再也听不见步芳兰痛心的呼喊,再也感受不到来自妈妈的温暖。

      身体彷若被抽空,意识飘浮远去,有一瞬,他嗅到了一股醇厚甘鲜的乌龙茶气息。

      易竺,在19岁这一年迎来他的死亡。

      书中几笔略过,却是主角新篇章的开始。

      易竺自己也以为生命走到了尽头,闭上眼而后睁开的瞬间,他却看见熟悉、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

      车窗半开,吹来的风带着冬日还未融化的冷冽气息,耳边风声不断,高楼车影在眼前飞逝倒退。

      “With the current traffic , I'd say around five minutes to get there.(以现在的交通情况,我估计大概五分钟到那里)”

      “Do you feel okay?(感觉还好吗)”

      易竺把视线转回车内,礼貌地扬起嘴角,“谢谢,我现在还好。”

      后视镜能见司机眉目一惊,惊喜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说中文!”

      司机是易家在国外的专属接待员,负责将他们送往各地,包括接回小筑。

      易竺在六年前……不,他现在重生了。

      按时间来算,是三年前他被送到这养身子,他身患顽疾常年待在小筑,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司机也不含在外。

      他误以为是易家的某个亲戚来到这旅游,安排他来接这位少爷去登机。

      五分钟过的很快,路上畅通无阻,许是过了春节的高峰段,下车后那冷冽的风愈加刺骨,此刻的暖阳只能为他驱除身体外的寒。

      司机帮他拎行李来到登机口,他在这里待久了口音上难免会有变化,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盒子,“听易老说你身子骨不大硬朗,这机场人多信息素也杂,这你且拿着吧。”

      接过盒子,里面是一个手环,信息阻隔器。

      信息阻隔手环是新型产品,人们觉得阻隔贴影响美观,为了方便索性研发出这类小型又美观的产品。

      而现下能使用信息阻隔手环的人鲜少,他依稀记得在他发病的两年后手环才被众人所使——由两位主角研发、推广。

      可惜,他没能用上。

      易竺面上微笑,合上盒子谢过司机的好意,拖着行李走近茫茫人海。

      信息阻隔手环,让他忆起许多事——他与乌时商的点点滴滴。

      他还记得乌时商说,信息阻隔贴磨得皮肤敏感,不如换一种更贴切皮肤的阻隔器,还说成功后第一个给他用。

      都说有缘无分最是遗憾,但他与乌时商从未开始,何来缘分,何来遗憾?

      一月十八这天,没有下雨。

      落机后步芳兰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易竺接听后却发现打过来的是他爸爸。

      语气不紧不慢,斯条慢理地道:“到哪了?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没有……您为什么拿妈妈的电话打过来?”

      “你妈妈给你拿衣服去了,让我先打过来,既然你下飞机了便给仲叔打个电话,他去接你。”

      “过会他接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去赴宴。”

      易明允许是考虑到易竺舟车劳顿,也曾推脱过这个宴会,他的语气里略带一丝歉意。

      另一头步芳兰似乎在唤他,易明允交代了几句电话便落入步芳兰手里。

      机场人声嘈杂,电话里女声轻柔温沉,上辈子没能听清的话语在此刻逐渐清晰:“小竺,你冷不冷?妈妈给你拿了几件棉衣,到时候记得披上。”

      “本来今日理应去接你回来,不巧乌老爷子递帖邀请我们去赴他孙子的生日宴。”

      “你们打小也相识,我和你爸爸本是拒了这宴,只是乌老爷子听闻你养病回来,一道也帮了接风洗尘……”

      “没关系,我会去的。”

      夫妇俩知晓易竺这身子不好长途劳累,拒了宴倒也没什么,这会再拒怕再亲的关系也会生疏。

      听易竺应下步芳兰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他快些上车别着了凉。

      行人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味的信息素,揉杂在一起比汽车内的柠檬清新剂还难闻。

      他拢紧外套,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机场外清一色全是黑色白色的私家车,放眼望去,那停车出口处都堵得水滞不通。

      “小竺!”一道浑浊低哑的声音高唤他。

      易竺闻声回首,仲叔正站在台阶下朝他大臂挥手,怕他瞧不见,脱下自己的外套,边往他的方向走去,手里黑色外套显眼地在空中挥斥。

      从他记事起仲叔便在易家做事,看着他长大,易竺病逝后,是他操劳家中大大小小琐事,若论挂念,仲叔不比易明允步芳兰少。

      见仲叔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走到易竺身边,也不怕他笑话,把外套披在易竺身上,顺手接过行李箱。

      “身子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易竺手轻轻拽紧外套的衣袖,“身子无碍,让你和爸妈忧心了。”

      仲叔哈哈一笑,笑声和他的身子一样硬朗,从刚刚到现在一口气也没喘,“小少爷这话说的,你能无病无忧安平顺遂长大,亦是先生夫人的心愿。”

      “你能好,仲叔便也无牵无挂了。”

      易竺慢他一步走在后头,从上俯视,仲叔表面那乌黑亮眼的黑发也掺杂了几根苍苍白发。

      他没什么话能说,只悔上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这些人日夜牵挂,不得无虞。

      他就走在后头,静静地听仲叔碎碎念。

      他们走到一辆路虎停在后备箱前,在易竺印象中仲叔并不会开这种车,仲叔先他一步开口:“先生可有跟你提及今日要去赴宴?”

      他不是很想提起乌姓的人,把外套脱下挽在手臂,“乌时商十八岁的生日宴,我记得。”

      看不清仲叔的表情,听语气倒是很欣慰:“你与那位小少爷自幼相识,倒让旁人羡煞,若是乌老和先生有心结亲……”

      易竺轻咳几声,借机打断仲叔的话。

      乌家商人世家独手遮天,易家产业声势显赫,两家实力各有千秋,一向有来有往。若两人再结下亲缘,两家强强联手,小家资产岂有的容身之处?

      家族只道可惜,两人两小无猜情同手足,亦是情怀兄弟。易竺又身患顽疾,世人都盼易家这个病秧子倒下,不说扳倒,跟随乌家企下的小家资产还能有翻身之地。

      易竺心想:无需他病逝,两年后这些小家资产也无翻身之日,主角白晟也会压他们一头。

      ——当然,白手起家怎么也比不过世代企业积累下来的雄厚底蕴。

      仲叔深知失言,放完行李唤易竺快些上车,莫耽误了时辰。

      易竺也不多说,在打开车门后脸上为数不多的神情添了一份惊异。

      ——乌时商正坐在后车座上,坐姿随意却不失礼仪,垂眸看着手机,那双手修长宽厚,风悄然撩起树叶摇晃,那双眸抬起,定定地看向他。

      他的眼眸波澜不惊,似经历无数风波后的大海,又似含千言万语,平静而深沉。

      一时间两人都未开口。

      仲叔见状走到一旁拉车门,“时商公子,按乌老爷子的嘱咐,我们接到易竺少爷便要赶在天黑前回府。”

      那双眸略过他看向仲叔,平静得比寒冬的融雪还无情。

      仲叔好歹也跟在易明允身边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沉下心察言观色:“我家小少爷身子弱,路上还望公子多多照料。”

      言外之意一是想乌时商看在乌老爷子的面上不要计较,二是想让乌时商念在往日情分,往后的日子也多多关照易竺。

      手机黑屏,乌时商又把视线放回易竺身上,“既是老爷子的意思,上来吧。”

      仲叔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易竺的后背示意他上车。

      易竺:……

      日日夜夜挂在心尖上的人,要他放下不再牵肠,莫过于海枯石烂。

      待易竺上车后,仲叔坐到副驾驶,驾驶位是另一个司机在开——难怪觉得奇怪。

      两人距离甚远,仿佛三个座位中间还有一堵墙在隔开两人。易竺有些坐立难安,深深吸了口气,嗅到车内一股茶味,略带一丝兰花的甘香。

      很好闻,起伏不宁的心绪被安抚下来。

      “很冷?”

      易竺把仲叔的外套拢紧,手缩进里头,“不冷。”

      对方的视线仍然不移,盯得他后背发凉……

      “你看什么?”

      “看你。”

      “……”

      原来他说话这么直白吗?

      “你之前可不这样,”乌时商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乐趣,“时别三年,易少待人好生分。”

      易竺瞥了他一眼,乌时商在他眸里仿佛读懂了他的情绪:揶揄。

      易竺:“阔别三年,乌公子的变化也不比我少。”

      怎么有种跟小孩置气的感觉?乌时商心想,视线旋即落在对方身上,易竺的肩不比他宽,身形小,脖颈暴露在他视线里。

      再往上看,他的嘴唇很薄,透出丁点血色。

      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Omega?”

      易竺闷声应了句“嗯”,仲叔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对于乌时商,他说不上完全信任,但他的人品相比他人,又是君子两袖清风。

      想让小少爷入乌家的心是真,怕小少爷受欺负也是真。

      先生夫人不在身侧,他作为长辈,理应时时刻刻关注对小少爷有所企图的人。

      幸而乌时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再说什么,仲叔又窥向易竺,他的神情并无不适,面色比出机场时还红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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